散修的日常 第33章 混沌源液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沉浮。

仿佛回到了最初被空间乱流撕碎的那一刻，又像是在那混沌虚空中被反复熔铸。极致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包裹着意识的每一寸，不断拖拽着它向下沉沦，走向永恒的寂灭。

然而，总有一点微弱的、执拗的星火，在那绝对的黑暗中顽强闪烁。

那是《混沌衍道经》的经文自主流转形成的微光，是胸口“源初之契”印记与归墟坟场本源的微弱共鸣，是那缕乌光剑灵宁碎不屈的意蕴，也是……属于“陆老六”这个存在本身，那历经磨难而不曾彻底熄灭的求生意志。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点星火开始缓慢地壮大。

如同干涸河床渗出的第一滴泉水，一丝丝稀薄得几乎无法感知的、来自归墟坟场死寂空间的惰性能量，被源初之契的印记吸引，缓缓渗入那近乎透明的、布满裂痕的魂体。

这些能量进入魂体后，并未像往常那样难以调动，而是在《混沌衍道经》那“衍化万法，返本归源”的玄奥意境引导下，被魂体表面那些黯淡的混沌纹路捕捉、梳理。纹路如同干渴的根系，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滋养，并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某种大道韵律的方式，开始修复自身，弥合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若按此速度，恐怕需要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让魂体恢复到对抗噬灵妖风之前的状态。

但转机，发生在一次无意识的“内视”中。

当陆老六那微弱到极点的意识，偶然“看”向魂体深处，看向那枚一直沉寂、只是被动汲取着难以承受的传承碎片的“芥子寰宇戒”时，他“发现”了异常。

戒指表面那些原本古朴的裂纹，在经历了寂灭之渊的传承灌注和对抗噬灵妖风的消耗后，其中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深处，竟然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滴……混沌色的露珠？

那露珠极小，却散发着精纯至极、仿佛蕴含着一方初开天地本源的混沌气息！其能量的层次和纯度，远超他此刻从外界汲取的死寂能量，甚至比他之前在混沌虚空中炼化的能量还要精纯！

是了！这戒指在寂灭之渊，吸收了太多他无法承受的《混沌衍道经》传承碎片和混沌本源！那些碎片和本源并未完全消散或沉寂，而是在戒指内部，被其自身的神秘规则初步淬炼、提纯，最终凝聚出了这一滴……混沌源液！

这一发现，让陆老六那昏沉的意识陡然清醒了一丝！

希望！

他尝试着，用尽全部意念，去沟通、去引动那滴混沌源液。

起初毫无反应，戒指依旧沉寂。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以《混沌衍道经》的意境去共鸣，以源初之契的波动去牵引。

终于，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涣散的边缘，那滴混沌源液微微颤动了一下，分离出了一丝发丝般细小的混沌气流，顺着他的意念引导，缓缓流出了戒指，融入了他的魂体！

“嗡——！”

如同久旱逢甘霖！

这一丝精纯至极的混沌气流融入的瞬间，陆老六整个魂体都发出了细微的震鸣！那些缓慢修复的混沌纹路光芒大盛，修复速度陡然提升了百倍不止！魂体上那密密麻麻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近乎透明的魂体迅速变得凝实，暗混沌的色泽重新变得深邃、内敛，甚至比之前更加纯粹！

不仅仅是修复！这一丝混沌源液的气流，更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激活了他魂体内那囫囵吞下的《混沌衍道经》传承！

许多之前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玄奥经文，此刻如同冰消雪融般，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意识中，并与他的魂体结构、与混沌纹路的运转完美契合！

他“看”懂了如何更高效地汲取和炼化外界能量（哪怕是死寂能量），如何引导混沌之力进行防御、攻击、乃至……衍化！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他的混沌魂体，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衍道之基”！无需传统意义上的经脉丹田，魂体本身的混沌纹路，便是承载和运转混沌之力的最佳通道与核心！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当陆老六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正盘膝坐在凌渊等人布下的隐匿阵法中央。魂体已然彻底恢复，不仅恢复，更是更进一步！体型似乎缩小了一圈，却更加凝练，仿佛所有的杂质都在那次濒死体验中被淬炼了出去。暗混沌的色泽深沉如渊，魂体表面的纹路如同天生的道痕，流转之间，隐隐与周围归墟坟场的死寂空间产生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他心念微动，一缕混沌之力在指尖汇聚，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湮灭气息的黑色，而是变得更加内敛，仿佛能随他心意，衍化出不同的特性——或厚重如大地，或锋锐如金戈，或灵动如流水……虽然还极其微弱粗糙，却已初具“衍化万法”的雏形！

他的“修为”依旧无法用传统的炼气、筑基来衡量，但这具混沌魂体的“质”，恐怕已经不逊于一些筑基中期的修士神魂，而且潜力无穷！

他缓缓起身。

守在阵法边缘的凌渊立刻有所察觉，猛地回头，看到恢复如初、气息甚至更显深邃神秘的陆老六，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与更深的敬畏，连忙上前躬身：“前辈！您醒了！太好了！”

其他玄黄遗族也纷纷看来，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掩饰的崇拜。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位神秘存在如何与噬灵妖风抗衡，如何几乎以一人之力，为他们开辟出生路！

陆老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些玄黄遗族。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和服用族中秘药，他们的伤势也稳定了一些，但依旧虚弱，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

“过去多久了？”陆老六问道，他的魂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混沌的空灵。

“回前辈，自那日妖风之劫后，已过去月余。”凌渊恭敬回答。

一个月……外界恐怕早已物是人非。青垣山坊市大概率已彻底沦为鬼域，赵乾坤不知所踪，鬼玄宗和那幽冥鬼姬……想起这些，陆老六心中并无太多波澜。那些恩怨，在经历了归墟坟场的生死洗礼，获得了《混沌衍道经》传承后，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身的道途，以及这归墟坟场的秘密。

“你之前提及‘天倾之祸’，‘祖祠崩塌’，详细说来。”陆老六看向凌渊。

凌渊脸色一肃，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怆与恐惧：“前辈明鉴。‘天倾之祸’，乃是我玄黄一族代代相传的末日预言。传说每隔无尽岁月，维系诸天万界的某种根基便会动摇，引发波及无数世界的浩劫，法则崩坏，万灵寂灭。我玄黄一族世代守护的‘祖祠’，便是稳定这归墟坟场一角，抵御‘天倾’侵蚀的重要节点之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就在数十年前，祖祠的守护结界毫无征兆地开始急速衰减，最终……彻底崩塌。恐怖的‘寂灭法则’倒灌而入，祖祠所在瞬间化为死地，我等拼死才逃出部分族人，流落至此……根据族中古老记载，这……这正是‘天倾之祸’再次降临的征兆！”

天倾之祸……波及诸天万界的浩劫？归墟坟场是抵御侵蚀的节点？陆老六心中震动，这与他从守墓人那里得到的零碎信息隐隐吻合。

“祖祠在何方？如今是何光景？”陆老六追问。

凌渊指向一个与“初始之地”指引截然不同的方向，脸上满是痛苦：“祖祠位于‘葬土’的另一端，靠近‘虚无裂口’。如今……恐怕已彻底被寂灭法则吞噬，化为绝对的死域了。”

虚无裂口？又一个陌生的地名。

陆老六沉默片刻。玄黄遗族的遭遇，让他对这归墟坟场的危险和所谓“天倾之祸”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里并非简单的绝地，更像是一个处于某种宏大战争前沿的……战场废墟？

而他自己，似乎也被卷入了这场远超他想象的漩涡之中。

“前辈，”凌渊忽然跪伏在地，声音哽咽，“我等已是无根浮萍，族灭在即。前辈神通广大，屡次救我族于危难，凌渊斗胆……恳请前辈，能带领我等，在这绝境中，寻一线生机！我玄黄遗族，愿奉前辈为主，永世追随！”

其他族人也纷纷跪下，眼神中充满了最后的期盼与决绝。他们已经走投无路，陆老六是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可能带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陆老六看着这些跪伏在地的上古遗民，心中并无多少收服势力的喜悦，反而感到一丝沉重。他自己尚且前路未卜，道基未复，又如何能承诺庇护他人？

但，玄黄遗族对此地的了解，或许能为他提供助力。而且，那“祖祠”和“虚无裂口”，或许也隐藏着与“源初之契”或“混沌衍道经”相关的秘密。

“吾之道途，异于常人，前路凶吉未卜。”陆老六的声音平淡而客观，“无法承诺庇护你等周全。但若你等自愿跟随，吾可允诺，在力所能及之下，予尔等庇护，并探寻离开此界，或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的可能。”

他没有接受“奉主”，但给出了合作的承诺。

凌渊等人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感激之色。他们知道，在这等强者面前，空泛的誓言毫无意义，这等实际的承诺反而更显真诚。

“多谢前辈！我等愿追随前辈，刀山火海，绝不后退！”凌渊重重叩首。

陆老六点了点头：“起来吧。当务之急，是恢复你等伤势，提升实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尽快动身，前往‘初始之地’。”

“初始之地？”凌渊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前辈，恕晚辈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归墟坟场中有此地名。”

陆老六并不意外。初始之地是源初之契指引的方向，恐怕并非寻常所知。

“吾自有感应。”他没有过多解释，“你等可知，这归墟坟场中，何处有相对浓郁的能量，或者……蕴含特殊法则碎片之地？”

依靠汲取这死寂空间的惰性能量，修炼速度太慢。他需要更多的“资粮”，尤其是像混沌源液那样高品质的能量，或者能够帮助他加深对《混沌衍道经》理解的法则碎片。

凌渊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回前辈，归墟坟场能量匮乏，死寂是主调。不过，在一些古老的战场遗迹，或者类似‘寂灭之渊’那样的绝地边缘，偶尔会发现一些残存的能量结晶，或是漂浮的法则碎片，只是……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此外……传说在‘葬土核心’附近，有一些奇异的‘混沌泉眼’，能涌出精纯的混沌之气，但那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证实，而且葬土核心……是比寂灭之渊更加恐怖的禁区！”

混沌泉眼？！

陆老六心中一动。若真有此物，对他的混沌魂体将是极大的补益！但葬土核心……连凌渊都如此讳莫如深，其危险可想而知。

他将“混沌泉眼”的信息记下，暂时不做考虑。

“先往‘初始之地’方向行进，沿途留意能量富集点或古战场遗迹。”陆老六做出决定。

休整一番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队伍的气氛明显不同。玄黄遗族们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中多了一份目标感和希望。而陆老六，则一边赶路，一边不断尝试着更加精微地操控混沌之力，衍化各种基础形态，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持续沟通芥子寰宇戒，希望能再次引动那混沌源液。

数日后，他们在一处遍布巨大金属残骸、仿佛某种超巨型法器坠毁之地的外围，发现了几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暗红色晶石。晶石中蕴含着一股暴戾、灼热的气息，与归墟坟场的死寂格格不入。

“这是……‘焚煞晶’？”凌渊辨认出来，脸上带着惊讶，“是上古某种火系神魔或强大生灵血液浸润大地，历经万古而不散，凝结而成。蕴含极其狂暴的火煞之力，极难炼化，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陆老六拿起一块焚煞晶，感知着其中那灼热暴戾的能量。若是之前，他或许会谨慎对待。但此刻，他心念一动，混沌魂力包裹手掌，同时运转《混沌衍道经》中关于“炼化万气”的法门。

掌心混沌纹路流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那焚煞晶中的火煞之力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一条暴躁的火龙，试图反噬。但在混沌之力的包裹与衍化之下，那暴戾的火煞竟如同被驯服的野兽，一点点被剥离其狂暴属性，炼化成一缕精纯的、无属性的本源热能，然后被混沌魂体吸收！

虽然效率不高，一块焚煞晶炼化后，对他魂体的提升微乎其微，但这证明了《混沌衍道经》的逆天之处！连这种属性极端、难以利用的能量，都能被强行炼化吸收！

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归墟坟场对于别人是绝地，对于拥有混沌衍道经的他而言，或许……是一座遍布“资粮”的宝库！只是这些“资粮”都包裹在致命的危险之中。

他将其余几块焚煞晶收起，正准备离开。

突然，他魂体胸口的源初之契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指向了这片金属残骸的深处！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一丝熟悉感的空间波动，从那个方向一闪而逝！

那波动……与他使用芥子寰宇戒，或者穿过空间节点时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这废墟深处，隐藏着一个空间入口？而且，似乎与源初之契有所关联？

陆老六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那片如同巨兽尸骸般沉默的金属废墟深处。

看来，这前往“初始之地”的路上，并不会无聊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紧张的凌渊等人，淡淡道：“在此戒备，吾去去就回。”

暗混沌色的魂体，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了那片未知的金属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