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15章 幽泉执事

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异常宽阔的天然溶洞。洞壁不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泛着淡淡的青绿色荧光，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在石壁内隐隐流动，散发出精纯的木属性灵气和大地脉动般的厚重气息。空气清新，几乎闻不到外界的瘴气，显然此地独特的地脉节点和某种天然阵势，形成了有效的隔绝。

然而，这份清新与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溶洞内光线幽暗，唯有石壁的荧光提供着微弱照明。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惨白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异妖兽的，有些骨骼上还残留着清晰的齿痕或腐蚀的痕迹。越往深处，骸骨越多，气氛也越发阴森。

赵德明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手中紧握着那枚藤蔓种子法器，低声道：“小心，此地虽灵气充沛，却孕育了不少依赖此地环境、性情凶戾的妖物。尤其是‘地穴魇蛛’和‘噬魂藤’，极难对付。”

陆老六默默点头，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扩散开去，时刻感知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动。《混元先天功》赋予他的敏锐灵觉，让他能比赵德明更早地捕捉到潜在的危险。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溶洞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有一方不大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浓郁的生机，潭底铺满了五颜六色的灵砂。而在水潭对面，靠近洞壁的位置，一株约三尺高、通体翠绿如玉、枝叶间流淌着氤氲灵光的奇异小树，正静静生长在那里。树心处，隐约可见一团凝练至极的青色光晕——那便是三百年份的青灵木心！

目标近在眼前！

但无论是赵德明还是陆老六，都没有丝毫放松。因为在那水潭边，以及洞窟四周的阴影里，散布着更多、更新鲜的骸骨！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异香，与外面那“九幽蚀魂瘴”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凝练、更具活性！

“不对劲！”赵德明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剧变，“这里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幽冥气息’？！与老祖所言不符！”

陆老六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的神识感知到，那水潭看似生机勃勃，其底部却隐隐散发出一股阴寒死寂的波动。而四周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贪婪地注视着他们这两个闯入者。

就在这时，一阵阴恻恻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笑声，突兀地在洞窟中回荡起来：

“呵呵……哈哈哈……本座在此布下‘幽冥引灵阵’多日，总算又引来两只不错的血食……咦？还有一个根基颇为扎实的小家伙，不错，不错……”

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带着一股直侵神魂的阴冷邪异！

“谁？！装神弄鬼！”赵德明厉声喝道，手中藤蔓种子已然激发，数条粗壮的青色藤蔓如同巨蟒般护住周身，灵光闪耀。

陆老六则瞳孔微缩，悄然将一张“土甲符”扣在左手，右手则虚按在储物袋上，随时准备激发那枚“丹爆符”或锈蚀短剑。这声音的主人，给他的感觉，远比赵德明，甚至比那赵家老祖更加危险！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灵魂层面的阴邪与冰冷！

“本座乃‘鬼玄宗’执事，幽泉。”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尔等能成为本座‘万魂幡’的一份子，是你们的荣幸。”

话音未落，洞窟四周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无数道扭曲的、半透明的黑色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潮水般向两人涌来！这些虚影形态各异，有人形，有兽形，皆面目狰狞，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痛苦——正是被祭炼过的生魂厉鬼！

“万魂幡！你是鬼玄宗的那魔头！”赵德明骇然失色，显然听说过鬼玄宗的凶名。他疯狂催动藤蔓，青光大盛，抽打、缠绕着扑来的厉鬼，藤蔓上的生机之力对阴魂有一定克制，一时间倒也挡住了攻势。

但厉鬼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更有几只体型凝实、气息堪比炼气后期的强大厉鬼，隐藏在鬼潮之中，伺机而动。

陆老六面临的压力同样巨大！数只厉鬼尖啸着扑向他，阴风扑面，直透骨髓！他左手一扬，土甲符激发，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罩瞬间将他笼罩。

“噗噗噗！”厉鬼撞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阴气与土系灵力激烈碰撞，光罩剧烈摇晃。

陆老六眼神冰冷，右手并指如剑，《混元一气指》连连点出！

嗤！嗤！嗤！

指风凝练，蕴含着混元灵力特有的、一丝破灭万法的韵味，竟比赵德明的藤蔓效果更好！凡是被指风点中的厉鬼，无论强弱，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魂体如同被灼烧般冒出黑烟，瞬间黯淡、溃散！

“嗯？好古怪的灵力！”那幽泉执事惊疑一声，似乎对陆老六的指力颇为意外。

陆老六却无暇他顾。他一边以指力点杀靠近的厉鬼，一边运转《敛息诀》，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同时神识全力搜索着那幽泉执事的真身所在！不找出本体，灭再多的厉鬼也是徒劳！

他的神识扫过水潭，扫过洞壁，最终锁定在水潭底部那阴寒死寂的波动源头——那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手持一杆黑气缭绕的小幡，不断挥舞！

“在潭底！”陆老六猛地传音给赵德明。

赵德明闻言，精神一振，大喝一声：“缠龙木界！”他猛地将手中藤蔓种子按在地上，磅礴的木系灵力注入！霎时间，无数粗大的青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藤网，不仅暂时阻挡了厉鬼的攻势，更有数根特别粗壮的藤蔓，如同毒龙般径直扎入水潭，搅动潭水，直取潭底那模糊人影！

“雕虫小技！”幽泉执事冷哼一声。潭水猛地炸开，一道完全由浓郁幽冥之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水柱冲天而起，轻易绞碎了那几根藤蔓！水柱之中，一个身穿黑袍、面容枯槁、眼窝中跳动着绿色鬼火的中年修士显出身形，他手中握着一杆丈许长的黑色魂幡，幡面上万魂哭嚎，正是那“万魂幡”！

其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的境界！虽然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像是受过伤或是借助此地阵法强行提升，但筑基就是筑基，远非炼气期可比！

“能逼本座现身，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了！”幽泉执事狞笑一声，手中万魂幡一挥，幡面上顿时飞出三只体型巨大、身披破烂铠甲、手持黑色兵刃的鬼将！每一只鬼将散发出的气息，都堪比炼气大圆满！

三只鬼将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滔天煞气，分别扑向赵德明和陆老六！而四周的厉鬼潮水，在鬼将的带领下，攻势更加疯狂！

赵德明面对一只鬼将和无数厉鬼，顿时险象环生，他的藤蔓被鬼将的兵刃轻易劈开，护体灵光剧烈闪烁，口鼻间已然溢出血丝。

陆老六更是被两只鬼将重点照顾！鬼将的攻击势大力沉，阴寒刺骨，每一次兵刃交击，都让他气血翻腾，土甲符形成的光罩眼看就要破碎！

不能硬拼！

陆老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猛地向后急退，看似要躲避鬼将的攻击，实则方向悄然偏转，靠近了那株青灵木！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硬撼筑基魔修！而是那株青灵木，以及……验证某个猜想！

就在他靠近青灵木的瞬间，他隐于袖中的右手，那枚“芥子寰宇戒”再次贴近地面，脑海中那残缺的《汲空诀》与空间印记被全力观想、引动！

这一次，戒指的悸动比之前强烈了数倍！脑海中那复杂印记的流转速度也骤然加快！他清晰地感觉到，以此地特殊的地脉节点为支点，他与外面那笼罩坊市的“乙木青光阵”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而与此同时，那幽泉执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绿色鬼火般的目光猛地射向陆老六，尤其是他那只缩在袖中的手！

“空间波动？！小子，你身上有什么？！”幽泉执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贪婪！

他舍弃了正在压制的赵德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鬼影，直扑陆老六！一只完全由幽冥之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撕裂空气，当头抓下！筑基修士的含怒一击，威力惊天动地！

“陆客卿小心！”赵德明惊骇大叫，想要救援却被鬼将死死缠住。

面对这必杀一击，陆老六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比面对赵家老祖时强烈十倍！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去激发“乙木护身符”，也没有去动用那枚“丹爆符”，而是将全身的混元灵力，连同刚刚建立起的那一丝与外界大阵的微弱联系，尽数灌入手中的锈蚀短剑！

短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如龙吟般的震鸣！剑身上的锈迹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其下乌黑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剑身！一股凌驾于在场所有气息之上的、古老而苍茫的锋锐剑意，轰然爆发！

“斩！”

陆老六嘶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挥动短剑，迎向那巨大的幽冥鬼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裂帛般的“嗤啦”声。

那凝聚了筑基魔修力量的幽冥鬼爪，在与乌黑剑光接触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被从中一分为二，悄然湮灭！

剑光去势不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劈向满脸惊愕的幽泉执事！

“不可能！这是……什么剑？！”幽泉执事发出惊恐的尖叫，仓促间将万魂幡挡在身前！

“刺啦——！”

乌黑剑光斩在万魂幡上，那杆祭炼了无数生魂的邪恶法器，竟也被斩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无数厉鬼从中逃逸而出，发出解脱般的尖啸，反噬其主！

幽泉执事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看向陆老六手中短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疯狂的贪婪！

而陆老六，在挥出这一剑后，只觉得浑身灵力被瞬间抽空，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甚至动用了本源！

但他成功了！他不仅挡下了筑基魔修的必杀一击，重创了对方，更验证了锈蚀短剑的恐怖以及与外界大阵产生联系后的某种质变！

洞窟内，形势瞬间逆转！

赵德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幽泉执事又惊又怒，死死盯着陆老六，尤其是他手中那柄再次变得黯淡、却依旧让他心悸的短剑。

而陆老六，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握紧短剑，目光冰冷地回望。

危机，远未结束。重伤的筑基魔修，比健康的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而他们，还被困在这秘地之中，外面是滔天瘴气和封闭的坊市。

真正的生死博弈，才刚刚进入最惨烈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