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12章 加入

沉重的脚步声和巡防队粗暴的呵斥声在客栈走廊里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被困修士的心头。破门声、短暂的打斗声、以及绝望的哭喊声零星响起，显示着搜查的残酷与高效。

陆老六所在的密室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三名身穿青垣宗服饰、面色冷硬的修士踏入室内，为首一人有着炼气六层的修为，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狭小的空间，最后定格在盘坐在石床上、气息微弱（伪装）、面露“惊恐”的陆老六身上。

“姓名！修为！可懂炼丹或药理？”为首的修士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其腰间悬挂的一面小型铜镜，正对着陆老六，镜面微微发光。

陆老六心脏紧缩，但《敛息诀》运转到极致，将混元灵力的所有特异之处死死掩盖，连带着气血、神魂波动都维持在炼气二层应有的、面对高阶修士时该有的恐惧状态。他哆哆嗦嗦地起身，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颤音：

“回……回禀上宗仙师，小的陆六，炼气二层散修，靠……靠绘制几张低阶符箓勉强糊口，对炼丹药理一窍不通啊！”他刻意让自己的神识显得涣散微弱，与修为匹配。

那修士眉头微皱，腰间的铜镜并无异常反应。他又仔细打量了陆老六片刻，目光在他那件破烂法袍和空空如也（表面看来）的石桌上扫过，显然没发现任何与炼丹相关的器具或材料。

“搜！”他冷哼一声。身后两名炼气四层的弟子立刻上前，粗暴地翻检着陆老六那个低阶储物袋。里面只有寥寥几张劣质符箓、几块下品灵石和半瓶他自己炼制的、品质普通的“聚气丹”（他早已将珍贵物品和混元散人的储物袋藏于“芥子寰宇戒”的深层空间，此戒神物自晦，非大能无法探查）。

“头儿，都是些破烂。”一名弟子嫌弃地报告。

为首修士又盯着陆老六看了几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陆老六那恰到好处的恐惧与卑微毫无瑕疵。

“滚吧！老实待着，若发现隐瞒，定斩不饶！”修士最终不耐地挥挥手，带着人转身离去，继续搜查下一个房间。

房门被粗暴地带上，留下满地狼藉。陆老六缓缓直起身，眼中的“惊恐”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冰冷的沉静。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若是《敛息诀》稍有破绽，或是那铜镜再灵敏几分，后果不堪设想。

青垣宗的搜查，果然与懂药理的修士有关！是因为瘴气，还是因为……他不敢细想。危机迫在眉睫，被动躲藏绝非长久之计。

他必须主动出击，在这绝境中开辟出一条生路！

重新坐回石床，陆老六大脑飞速运转。目前有几条路可走：

1. 彻底隐藏，依靠囤积苟活：风险在于资源耗尽，且无法应对突发状况，如大阵破裂或更严酷的管制。

2. 加入某个地下势力：如“血狼帮”之流，凭借实力抢夺资源。但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且目标太大，容易成为青垣宗和他人眼中的肥羊。

3. 展现“价值”，寻求庇护：展示自己在制符或（谨慎地）炼丹上的能力，依附于某个尚存的中立势力，如坊市内残存的修仙家族。

第一条路太过被动，第二条路风险太高。第三条路，看似折中，却可能是目前最优选择。依附一个家族，不仅能获得相对稳定的资源和庇护，还能借助其信息渠道，了解更多内幕，甚至……找到离开的机会！

但选择哪个家族？如何展现价值？展现到什么程度？这都是需要仔细权衡的问题。

他回忆着坊市内残存的几个修仙家族。林家，以驯养低阶灵兽闻名；吴家，擅长炼制几种低阶法器；还有一个赵家，似乎涉足药材和低阶丹药生意，但规模不大，在此次危机中恐怕也是风雨飘摇。

“赵家……”陆老六目光微闪。选择一个小而弱的家族，固然庇护能力有限，但正因其弱，才不会引起青垣宗过多关注，也更容易获得重视，而非被当成纯粹的工具。而且，与丹药相关，或许能让他小心翼翼地展露部分能力。

决定了方向，接下来便是积累“投名状”！

他不能再仅仅依靠之前囤积的精气丸。他需要灵石，需要材料，需要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制符！

这是他明面上最“合理”的技能。而且，在如今人人自危、争斗暗藏的环境下，攻击和防御类的符箓，绝对是硬通货！

他清点了一下手中剩余的材料。低阶符纸还有不少，但妖兽灵血已然见底。他需要弄到新的灵血，或者其他可以替代的、蕴含灵力的媒介。

夜色再次降临，坊市在巡防队的铁蹄下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陆老六再次悄然出门，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坊市边缘那片废墟黑市。

凭借强大的神识和《敛息诀》，他如同暗影般穿梭，避开了好几拨巡逻队。黑市依旧在残垣断壁间存在着，只是交易更加隐蔽，气氛更加紧张。他找到了几个兜售妖兽材料的摊主，但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而且品质低劣。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神识捕捉到不远处两个散修的低声交谈。

“……妈的，阵眼那边防守太严了，根本靠不近。”

“听说昨天‘毒蝎’那帮人想硬闯，结果全被青垣宗的‘庚金剑气’绞成了碎肉……”

“唉，没有灵石，这大阵还能撑多久？听说连维持阵法的弟子，配额都削减了……”

“别想了，还是琢磨怎么弄点吃的实在。西区那边不是发现了几窝‘噬金鼠’吗？那玩意虽然难抓，血肉倒是蕴含不少灵力……”

噬金鼠？陆老六心中一动。这是一种喜欢啃食矿物、牙齿蕴含金煞之气的低阶妖兽，通常生活在矿脉或废弃法器堆附近。其血液虽然狂暴，但若处理得当，或许能用来绘制一些偏门的一阶符箓，比如“金锐符”或“破甲符”！

这是一个机会！噬金鼠实力不强，但行动迅捷，隐匿性强，且通常群体活动，捕捉不易。但对于拥有强大神识和《混元一气指》的陆老六来说，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立刻转向西区。这里比黑市更加破败，紧邻着坊市防护大阵的光幕，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翻滚的墨绿色瘴气，令人心神压抑。他根据那两名散修模糊的指引，以及神识对金属性灵气的微弱感应，在一片堆积如山的废弃矿渣和法器残片中，仔细搜寻起来。

很快，他便在一处矿渣缝隙中，发现了噬金鼠活动的痕迹——细小的爪印和一些被啃噬过的金属碎屑。

他耐心潜伏下来，将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神识如同蛛网般铺开。

小半个时辰后，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传来。只见三只通体灰黑、皮毛油亮、门牙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肥硕老鼠，从不同的缝隙中钻出，警惕地四下张望后，开始啃食那些矿渣。

就是现在！

陆老六眼中精光一闪，左手闪电般探出，并指如剑！《混元一气指》！

嗤！嗤！嗤！

三道凝练至极、几乎无形的指风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三只噬金鼠的头颅！它们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瞬间毙命！

他迅速上前，将三只鼠尸收起。指尖传来的反馈让他满意，《混元一气指》的威力与控制力，远超普通炼气中期修士的法术。

回到密室，他立刻着手处理鼠尸。小心翼翼地收集鼠血，虽然血腥味带着一股金属腥气，但其中蕴含的灵力确实不弱。他又将鼠牙和利爪取下，这些都是不错的低阶炼器材料。

接下来几天，陆老六闭门不出，全心投入到制符之中。他以噬金鼠血为主料，辅以几种便宜的药粉中和其狂暴属性，开始在符纸上绘制“金锐符”。

起初并不顺利，鼠血灵力性质特殊，与符纸的融合需要精细掌控。失败了数次，浪费了不少材料后，他脑海中那些关于符文结构、灵力引导的碎片化传承知识开始发挥作用，让他逐渐摸清了门道。

当他成功绘制出第一张闪烁着淡金色锋芒、威力明显强于普通一阶“金锐符”的成品时，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并未停歇，继续绘制。成功率逐渐提升，最终稳定在四成左右。他一共绘制出了八张品质上乘的“金锐符”。

是时候，去接触一下那个赵家了。

他再次来到街上，坊市的萧条日甚一日。他找到一家由赵家开设、如今门可罗雀的小店铺“百草轩”。店内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炼气三层伙计。

陆老六没有显露全部符箓，只取出两张“金锐符”，放在柜台上。

“这两张符箓，烦请估个价。”他声音平淡。

那伙计漫不经心地拿起符箓，看了一眼，随即眼睛猛地瞪大，睡意全无！他仔细感受着符箓上传来的锋锐之气，又翻来覆去地检查符文结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道友绘制的？这金锐符的灵力……好生凝练！几乎堪比一阶上品了！”伙计的声音带着激动。在如今符箓紧缺的市面，这种品质的货色可是抢手货！

“偶然所得。”陆老六不置可否。

伙计不敢怠慢，连忙道：“道友请稍后，此事需请掌柜定夺！”他匆匆跑进内堂。

不一会儿，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修为在炼气六层的老者快步走出，他拿起符箓仔细端详，眼中同样闪过惊异之色。

“老夫赵德明，忝为这家店铺的掌柜。道友这两张金锐符，品质绝佳，老夫愿出每张十五块下品灵石收购，不知意下如何？”这个价格，在平时算是高价，在此时更是诚意十足。

陆老六心中一定，知道鱼饵已经抛出。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沉吟道：“赵掌柜爽快。不过，陆某需要的，并非仅仅是灵石。”

赵德明目光一闪，挥手让伙计退下，压低了声音：“道友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陆老六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坊市封禁，前途未卜。陆某只求一处安稳的栖身之所，以及……一个能继续绘制符箓，换取修炼资源的机会。”

赵德明闻言，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他仔细打量着陆老六，似乎在权衡利弊。一个能稳定提供优质符箓的符师，在此时对任何一个势力都是宝贵的资源，尤其是对于日渐艰难的赵家。

良久，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陆道友，若你愿意加入我赵家，成为客卿符师，我赵家可提供庇护与制符材料，所得符箓，按市价七成与你结算。并且……或许有机会，得见我赵家筑基老祖。”

筑基老祖！

陆老六心中剧震！赵家果然有筑基修士存在！虽然可能只是筑基初期，且在此次危机中未必能力挽狂澜，但这无疑是一个强大的靠山，更可能是……脱离此地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条件。

“承蒙赵掌柜看重，陆某……愿效微劳。”

一条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新路，似乎在他面前缓缓铺开。然而，加入家族并非高枕无忧，内部的倾轧、青垣宗的阴影、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蚀魂瘴气，依旧如同利剑悬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