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祥坤被带走后,江林没有离开。
他就那么独自一人,在金南枝那简陋而又冷清的灵棚前,一直待到了中午。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黑白遗像上,照片里的金南枝笑容温和,与此刻灵棚的凄冷形成刺眼的对比。
江林的心如同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充满了难以排遣的沉重与自责。他从某种意义上认为,自己就是害死金南枝的间接凶手。
如果没有他两次三番的强行出头,或许那几个小混混砸完店,吓唬两句也就走了。
金南枝可能还是会挨打受辱,店铺会被砸得更烂,但至少……不会丢了性命。是他的介入,将冲突升级到了不可控的暴力级别,最终导致了这无法挽回的悲剧。
金南枝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亲人了。她没有儿女,只有一个瘫痪在轮椅上、只认钱的混蛋丈夫,以及一个……还在服刑的侄子。
江林甚至不敢去想,那个为了保护姑姑才失手伤人入狱的侄子,如果知道姑姑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会作何感想?他当初的牺牲,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
而那个男人的想法,江林再清楚不过。
就在江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准备招呼人手让金南枝入土为安,让她至少获得最后的宁静时。
“嘭!”
一个沉闷的声响自身后传来,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江林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灵棚入口处,一个年轻的平头青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脚边,是一个掉落的、看起来沉甸甸的旅行背包。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风尘仆仆,皮肤是常年经历风吹日晒的黝黑色,但那种黝黑却衬得他五官棱角分明,带着一种经历过淬炼的、坚毅的男人味道。
那青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灵棚正中央那张黑白遗像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震惊和无法置信。
他的脚步变得异常缓慢、沉重,仿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朝着灵棚挪动。
江林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看着他脸上那无法伪装的、深入骨髓的悲痛,一个模糊的猜测瞬间浮上心头,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青年越走越近,直到他“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倒在灵棚前的空地上,对着遗像,深深地伏下了身子。
也就在这一刻,江林彻底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张脸,虽然比记忆中更加黝黑、更加刚毅,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但江林绝不会认错!
正是他在监狱那两年生涯中,同一个监室里,那个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却总在无人时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里藏着故事的金川!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江林站在原地,看着跪在灵前那个剧烈颤抖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命运的巧合,竟是如此的残酷。
灵棚前,空气仿佛凝固。
江林看着金川那宽厚却因巨大悲痛而剧烈颤抖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所有想好的解释、安慰的话语,都哽在胸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任何语言在此刻的悲伤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厌烦的轮椅滚动声打破了这死寂的哀伤。
金南枝的丈夫,秦孝国,双手滚动着轮椅轱辘,凑到了江林身边。他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那个跪在灵前的人是谁,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那笔他认定的“赔偿金”。
他仰头看着江林,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催促:“时辰差不多了,该入土了。等这事一了,咱们就该好好谈谈给钱的事了。”
江林看着这张在亡妻灵前依旧只惦记着金钱的嘴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直冲头顶。
他无语地闭了闭眼,强压下动手的冲动,目光扫过依旧跪地不起的金川,又落回到秦孝国身上,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你好歹也叫她一声老婆,她陪伴了你这么多年!在你双腿残废,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一个人撑起这个家,照顾你的起居!现在她人还没入土,尸骨未寒,你就在她的灵前,喋喋不休地只想着要钱?!”
江林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问你!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心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番话,字字如刀,也清晰地传入了跪在地上的金川耳中。
金川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站了起来。他用袖子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转过了身。
当秦孝国看清转过身来的这张充满悲愤和杀气的黝黑面孔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瞳孔因惊愕而放大,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小……小川?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在……”
金川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让他姑姑付出一切、却在她死后毫无悲戚之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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