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混杂着绝望和焦虑的气息。
李大发像一头困兽,在ICU病房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皮鞋摩擦着光洁的地板,发出沉闷而焦灼的声响。
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门上“重症监护”几个红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手术越快越好,费用……先准备十五万。”
十五万。
对他这样一个在工地扛活、偶尔还得靠老娘接济的汉子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他掏空了所有积蓄,借遍了能开口的亲戚朋友,凑来的钱却连零头都不够。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骨节生疼,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时,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李大发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气质冷峻,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陆沉舟。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大发剧烈起伏的肩膀,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发哥,”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走廊的嘈杂,“遇上难处了?”
李大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老太太的病,拖不得。”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ICU的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钱,我能帮你拿。”
李大发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希冀,但混迹市井多年的本能让他立刻警惕起来:“……条件?”
陆沉舟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像是赞赏他的上道。
“简单。跟我回沈市,站出来,指认黄伟。”
他顿了顿,补充道,“指认他受贿的事的事。”
李大发的脸瞬间白了白。
他看看ICU那扇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母亲苍白痛苦的脸。
一边是养育之恩的至亲,一边是江湖道义和自身安危。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
短暂的死寂后,李大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干涩沙哑:
“……陆先生,只要你能救我妈,让我妈活下来!我……我这条烂命就卖给你了!我跟你回沈市,你让我指认谁,我就指认谁!”
陆沉舟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好嘞。”
他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他不再多看李大发一眼,转身径直走向缴费处。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接着又拿出一张卡,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窗口内的护士似乎被他冷冽的气场慑住,高效地办理着手续。
很快,缴费成功的单据就从窗口递了出来。
陆沉舟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片走回来,将它轻轻塞进李大发僵硬的手里。
“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力量,
“老太太的事你放心。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李大发的肩膀,转身离去,下摆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李大发死死攥着那张缴费单,薄薄的纸张却重逾千斤,那是他母亲的命,也是他通往未知深渊的……单程票。
沈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进天晟夜总会顶层那间奢靡而压抑的总经理办公室。
晚上六点,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江林深陷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他面前的紫檀木办公桌上,除了一瓶昂贵的洋酒和一个空杯子,就只有一部黑色的手机,屏幕漆黑,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嘴里叼着新点燃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处那抹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焦灼。
每隔十几秒,他的视线就会钉死在那部手机上,仿佛要用意志力迫使它响起来。
左肩处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时不时吸一口冷气。
动作稍大就会牵动,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个。
所有的神经都绷紧在一根弦上。
“咚咚咚。”敲门声短促而沉重。
“进!”江林的声音带着烟熏火燎的沙哑。
门被推开,大德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带进一丝外面走廊的嘈杂,随即又被厚重的门隔绝。
他脸上惯常的凶悍被一种凝重和小心翼翼所取代,目光扫过江林惨白的脸色和肩头渗出的些许血红,欲言又止。
江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一阵撕裂痛让他眼角抽搐。
但他毫不在意,一把将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有大德,有小雅消息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大德沉重地摇了摇头,粗犷的脸上肌肉紧绷:“林子,兄弟们撒出去几遍了,车站、码头、他们常去的几个窝点,甚至黄远宗郊外那几栋别墅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消息。陈海东和黄远宗那边的人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捂得严严实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