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门,带着湿漉漉水汽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正是洗漱的高峰时间,宿舍里人声鼎沸,水声哗啦。
有人端着搪瓷脸盆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有人对着挂在墙上的小圆镜仔细地往脸上抹着雪花膏,还有人正坐在床边搓洗着换下来的工装。
秋实刚放下包,就见林芳嘴里叼着牙刷,腮帮子鼓鼓囊囊,正站在屋子中央。
她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含糊不清地跟旁边的姑娘们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
看见秋实进来,林芳眼睛唰地一亮,像发现了救星。
“秋实!”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立刻风风火火地冲向门口的小阳台,“噗”地一声把漱口水吐掉。
抄起搭在铁丝上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水珠都来不及擦干,就冲回秋实面前,脸还湿漉漉的。
“天大的消息!”林芳一把抓住秋实的胳膊,声音因为兴奋拔得老高。
“刚才宣传科的来了,说让我们临近两间宿舍的女工选几个人,联合厂车队的人出个节目。”
秋实刚解下包带,闻言一怔,“怎么还指定联合出节目?去年不就是各自出吗?”
“害。”林芳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去年厂子里适婚男女青年也没这么多啊,厂子也是煞费苦心了,变着法儿给大家创造机会呢!”
“对面几间宿舍的还是要跟我们车间的男生一起呢。”
她说着,脸上堆出一朵花儿来,“好歹厂车队的人帅,我们……”
话没说完,其它女工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既期待又有点紧张的红晕。
“李娟,王红,你们都想去?”
秋实看看这一个二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那我的那票投给你们啊,支持你们勇敢追爱!”
李娟被秋实点名,脸一红,旋即说道,“我们宿舍,肯定得你上啊,我们这啥也不会的,到时候难道让整个厂子看笑话?”
“对对对!秋实必须去!她代表我们宿舍的门面!”
秋实欲言又止,却在大家亮晶晶的目光里,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无奈地笑了笑,算是默认这安排。
林芳见状立刻接话,然后挺起胸脯,“我嘛,也报个名,虽然没什么才艺,但嗓门大,也能去凑个数,活跃气氛!”
宿舍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和打趣声。
镜头在这个时候调转到了窗外,夜深了。
窗外,一弯清冷的弦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朦胧的银辉。
再度将镜头转回宿舍时,灯早已熄灭。
劳累了一天的女工们很快进入了梦乡,轻微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响起。
秋实却睁着眼睛,侧身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毫无睡意。
她的睫毛轻轻眨着,眼睛里像有水光在流淌,就这样盯着床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恰好在她枕边投下一小片清亮的光斑。
片刻后,她坐了起身,小心翼翼地从枕头旁摸索着,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马口铁糖果盒。
她动作轻缓地掀开盒盖,盒子里,十几封信件被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秋实用手拂过那些信封的边缘,镜头推近,可以看出信封的边缘因为反复的摩挲,已经微微起毛。
她取出其中一封,看着那信封上落款的母亲二字,垂下了头,而后紧紧地把信封贴在了胸口。
窗棂外那弯孤寂的月亮,就这样把她的身影,照亮,照亮。
镜头此刻拉远,特写,中景,远景,直至身影完全消失。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流声和机器的嗡鸣陡然响起。
画面瞬间切换,色调也由刚才的冷转暖起来。
清冷的月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果罐头厂生产车间明亮而喧闹的晨光。
巨大的蒸汽管道嘶嘶作响,喷涌出大团大团乳白色的温热雾气。
流水线如同一条苏醒的金属长龙,匀速向前滚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秋实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之内,她穿着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外面系着厚实的橡胶围裙,戴着白色套袖。
袖口和前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水果果渍。
她的头上规规矩矩地包着防止头发掉落的白色三角巾,笨重的劳保胶鞋踩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
秋实正一边飞快地将切好的,粉嘟嘟的大块毛桃往玻璃瓶里塞,这一步是装罐。
她干活利落极了,短短十几秒,已经装完了三个罐头,然后再一齐把它们摆在传送带上。
“这季毛桃是吃了啥?个头赛拳头!塞得我手指头都要抽筋了!我这手今天装罐,明天还怎么练唱歌跳舞啊?”
远处,林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惹得秋实平缓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得了吧你林芳!”又一道女声从背后响起。
“就你那跑调的本事,怎么练都练不好了!我看你练装罐就挺好,省得上去给咱女工丢份儿,让厂车队嘲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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