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店里廉价日光灯管沉闷的嗡鸣似乎还黏在耳膜上,楚乔阳揣着口袋里那桶冰冷的红色强力胶,心脏像被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死死攥紧,几乎要碾碎成泥。冷风裹挟着巷子深处铁锈、淤泥、以及隐约发酵垃圾的酸腐气味,刀子般割着他的脸颊。就在他以为那攥着他的力量会直接捏爆一切的前一刻,巷口的光影里,沐诗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深色风衣将她笼在逆光浓重的暗影里,只有风不断撕扯着她垂落的额发和衣摆,发出令人心头发紧的猎猎声。
她的目光没有半点犹豫,笔直地刺向他身后的那片最污浊的黑暗——那片悬着猩红烟头、蠕动着不祥轮廓的死角。
“妈的……谁?!”
墙角暗影里的低语瞬间被掐断,随即爆开一声惊怒的粗口,带着被戳破秘密的慌乱和残暴的戾气。一点猩红猛地被砸在地上,水泥地炸开一小簇刺目的火星,又迅速黯淡下去。三个原本蹲伏的身影猛地弹了起来,动作带起的风搅动着浓重的铁锈和汗腥气。报纸包着的、那截半臂长的管状物被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垃圾堆里一塞,动作仓促而带出金属刮擦的刺耳锐响。
巷口的光,虽然微弱,终于足以勾勒出为首那人紧绷的轮廓——周子奇。那张平时在学校里刻意模仿成熟、带着点痞气的脸,此刻每一寸肌肉都像蜡油淋过般凝固扭曲着。一种被扒光了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暴怒,混杂着阴冷的、被坏了好事的怨毒,在他那双睁大的眼睛里疯狂燃烧。他死死盯着巷口那个逆光的剪影,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在吞下一块燃烧的焦炭。
“操!眼瞎了?!” 旁边一个头发硬茬、裹在松垮夹克里的小个子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拔得尖利刺耳,在狭窄的空间里撞出回响,下意识地掩盖着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楚乔阳全身的神经几乎绷断!沐诗婷只身站在那里,像矗立在巨浪冲击下的礁石。他想冲过去,用身体挡住那片黑暗里可能飞溅的污秽和刀刃般的目光,可脚下的影子却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汁,死死将他焊在原地废弃建材堆积的阴影里。喉咙干涩得如同一捧砂砾摩擦,那声喊卡在声带深处,只剩下无声的撕裂感。指尖隔着校服用力抵着口袋里那桶硬质胶水的棱角,尖锐的冰冷硌着指骨,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的痛感——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尽管那稻草本身已冰冷刺骨。
死寂在巷子里沉落,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只有巷口吹来的风卷动着地上的枯叶,发出干燥的窸窣声。
僵持只有数秒。在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无限拉长的瞬间,沐诗婷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只手从深色风衣的袖口里抬起,动作没有任何张扬,只是朝着周子奇身后的垃圾堆方向,食指平静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点了点。
没有任何言语。
但那个动作的指向性精准无比,穿透昏暗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划开皮肉,直指他们刚刚仓促藏匿的、被旧报纸包裹着的“东西”。
“呼……”
楚乔阳听到自己倒抽气的声音,那声音在绷紧的寂静里微弱得如同垂死挣扎。他看到周子奇被点燃的暴怒瞳仁里,那团疯狂燃烧的火焰猛地一跳,似乎被一根无形的冰刺狠狠捅穿了。
沐诗婷抬起的手并未放下。她微微侧过头,下颌绷紧的线条在巷口逆光投下的浓重阴影中显得异常锐利。眼神依旧牢牢锁定周子奇和他身边那几个僵硬的身影。风更大了一些,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发丝黏在苍白干燥的唇角。时间仿佛在她的凝视和周子奇喉结那压抑着的滚动中缓慢窒息。几秒钟后,沐诗婷那抬起的食指极其缓慢地改变了方向,不再指向那个危险的垃圾堆,而是——
直直指向周子奇本人。
然后,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地,对着他的脸,勾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蔑、无声、却带着致命的挑衅。像点燃了堆积在极限的火药桶。
“你他妈找死!!!” 那个夹克小个子第一个被彻底点燃,被彻底无视和嘲弄的耻辱感让他丧失了所有伪装,如同一头狂躁的疯狗,猛踹了一脚旁边的破烂竹筐,发出一声暴烈的哐当巨响,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巷口那个单薄的身影凶狠地扑了过去!
在他身侧,另一个更壮的混混也低吼着紧跟扑出,庞大的黑影带着浓重的煞气碾过狭窄的地面。
“草!” 周子奇眼底那最后一点被惊住的僵硬被这瞬间的失控彻底烧穿,他几乎是咆哮出声,身体也下意识往前蹿了一步,像要撕碎眼前的一切障碍。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种更深沉、更阴冷的念头像是毒蛇吐信般猛地缠绕住他的神经——那个扑向巷口的身影已经动了,而他自己……竟然慢了这致命的一拍!
楚乔阳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冲向头顶!那个小个子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凶残地撞向逆光而立的沐诗婷!所有紧绷的屏障瞬间被这股灭顶的恐惧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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