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泻地,无声地流淌在寂静的薰衣草田上。白日里浓郁的紫色花海,此刻在清冷的月辉下沉淀成一片深邃的墨蓝,晚风拂过,花枝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细碎的叹息。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带着一丝药草苦味的薰衣草香,却无法驱散两人之间沉重的沉默。
陆沉宇站在田埂上,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他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紧绷的下颌线。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从灯塔密室保险柜里取出的、深蓝近黑的丝绒小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抓着的是整个世界最后的重量。
林晚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薰衣草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钝痛。那些被强行灌入脑海的冰冷记录——K的观察,灯塔程序的植入,陆沉宇的牺牲与遗忘——如同无数冰冷的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切割。
“坐标……”陆沉宇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就在这下面。”
他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迷茫,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指向花田中央,那片开得最茂盛、几乎有半人高的薰衣草丛。
“我们……埋时间胶囊的地方。”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十二岁那年夏天,阳光炽烈,薰衣草香浓得醉人。两个半大的孩子,在花田中央挖了一个浅浅的坑,把一个装满了“秘密”的铁皮盒子埋了进去。她记得自己塞进去的是一张画着陆沉宇侧脸的素描,而他放进去的……她当时好奇地问过,他却红着耳朵,死活不肯说。
原来……钥匙在那里。
陆沉宇没有再看她,率先迈步,拨开茂密的花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花田深处。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跟了上去。
薰衣草的花枝拂过小腿,带着夜露的凉意。熟悉的香气包裹着她,却再也无法带来往日的宁静与甜蜜,反而像一层无形的网,缠绕着窒息般的沉重。她看着前方陆沉宇沉默而紧绷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线,衬衫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这个背影,曾是她童年和少年时期最坚实的依靠,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
很快,他们来到了记忆中的位置。这里的薰衣草似乎格外茂盛,几乎要将那块小小的空地淹没。
陆沉宇停下脚步,蹲下身。他伸出双手,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直接插入了松软湿润的泥土中。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沾满了黑色的泥土,动作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林晚也蹲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用手刨开泥土。指尖触碰到冰凉湿润的土壤,带着植物根系的微痒。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泥土被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和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花田里交织。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捧泥土被挖开,都像是掀开一层尘封的过往。那些无忧无虑的嬉闹,那些懵懂青涩的心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伤痛……都随着泥土的气息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酸涩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宇的动作猛地一顿。
“找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的心也跟着一紧,凑近看去。
在浅浅的土层下,露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一角。盒子不大,只有书本大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红褐色铁锈,边缘已经有些变形,显然在潮湿的泥土里埋藏了太久。
陆沉宇小心翼翼地拂去盒子表面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试图打开盒盖。但盒盖似乎被锈蚀卡死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来。”林晚伸出手。
陆沉宇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将盒子递给她。
林晚接过盒子,入手冰凉沉重。她将盒子放在膝上,手指沿着盒盖边缘仔细摸索,寻找着锈蚀最薄弱的地方。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陆沉宇的目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指尖上,又缓缓上移,落在她微微抿紧的唇瓣上。那唇瓣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像初绽的蔷薇花瓣。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看向远处月光下起伏的紫色花浪。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
林晚终于找到了着力点,手指用力一撬,锈蚀的盒盖应声弹开!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陈旧纸张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盒子里面,并没有林晚想象中的、属于少年陆沉宇的“秘密”。
没有她那张画着他侧脸的素描纸。
只有一个小小的、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着的……金属方盒?!
金属方盒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银灰色,表面没有任何花纹或标识,只在顶部中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凹陷下去的圆形接口。接口周围,蚀刻着极其精密复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细微纹路,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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