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最黑暗冰冷的淤泥。没有光,没有声音,唯有沉重的、碾压般的痛苦如同铁锚,死死拖拽着灵魂,向着混沌无序的黑暗深渊坠落……坠落……
“嘀——嘀——嘀——”
刺耳的、持续的、催命般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如同生了锈的钢针,从厚重的黑暗泥沼之外,强行扎入。
还有另一种声音,更近,更急迫,更冰冷。
“……肾腺素0.5毫克,静推!”
“……气道压维持不住了!”
“准备二次插管!喉镜!”
“稳住!压住他!血管塌陷了!静脉通道再开一个!快!”
如同隔着一层粘稠的血浆,视野边缘偶尔闪过刺眼的白光和晃动扭曲的影子——是戴着浅蓝色无菌帽的脑袋,是布满血丝的焦虑眼睛,是反射着寒光的不锈钢金属器械。
楚乔阳的身体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活鱼,徒劳而剧烈地挣扎弹动。每一次肌肉的痉挛都牵扯着早已碎裂的胸腔,咽喉深处那根硬质的塑料管道带来的异物感和窒息般的灼痛,几乎要撕裂他残存的意志。他被死死按住,手臂、胸口、脖颈传来无数冰冷坚硬的触感和撕裂般的刺痛——是针头、插管、电极贴片,是强行撬开生命通道的刑具。
“呃……呃……”破碎的气流从他紧塞的咽喉管道旁艰难挤出,带着血沫的腥甜。
混乱嘈杂的急救场景在他的意识边缘扭曲旋转,混杂着无法抗拒的生理剧痛和濒死的窒息感。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并未退去。黑暗中,始终矗立着几个冰冷的意象,如同墓碑上的浮雕:
——父亲楚明那张樱桃红扭曲、凝固着极致恐惧的脸。
——那张从门缝滑入、印着“替诗婷尝尝”的纯白卡片。
——卡片背面那沾着污渍的糖果图案。
——还有床头柜上,骨灰盒顶端那颗凝固变形的糖块!
“礼物在骨灰盒里……尝尝……”
林晚秋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急救的喧嚣缝隙里幽幽响起,混合着那缕挥之不去的、昂贵的、混着花香与麝香的香水味!就在刚才!就在病房门外!
一股冰冷的、濒死的恐惧猛地攫紧了他!他感觉自己的胃正在反向扭曲、痉挛!想要尖叫!却被喉咙里那根硬管彻底堵死!只剩下绝望的、无声的窒息!
“呃啊啊——!!!”一股无法抑制的反胃感和剧痛使他猛地弓起身体!试图把那根该死的东西顶出去!
“压住他!镇定!快!追加咪达唑仑!”
一阵冰凉的液体强行注入他紧绷的血管。意识像是被瞬间泼进稀释的墨水里,变得更加混沌不清,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并未远离。
法医物证鉴定中心。走廊空旷而冰冷,弥漫着消毒水与防腐剂混合的气味,寂静得能听到头顶日光灯镇流器细微的嗡鸣。每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后,都仿佛封存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死亡密码。
第二物证分析室的门被推开。
徐海没有敲门,他深蓝色的帆布包挂在臂弯,脚步沉稳无声。分析室里,技术员小赵正埋头在超净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装在特制密封袋里的透明硅胶薄袋残片放入一个精巧的小型真空转移仓。薄袋的破损边缘蜷曲着,袋子内部残留的暗黄色粘稠油状物格外刺眼,正是昨天徐海从楚明尸体旁紧急封存的苦杏仁油检材。
“徐头儿。”小赵抬头,看到徐海脸上那种特有的、风雨欲来的沉静,立刻肃了神色,“刚从理化那边同步了初步快检,硅胶袋残片内侧,靠近破损口位置,检测到了微量氰化物粉末残留,种类还在筛,但形态特征高度吻合气态释放型氰化钾……和初步毒理结果指向一致。”
徐海没有任何意外。他走到工作台旁,视线如同校准过的探针,扫过那些被妥善放置的物证:
——封装在另一个独立证物袋里的、染血的手套碎片(楚明倒地时抓破的)。
——那个深蓝色的、印着“法医物证鉴定中心”、并被打上高危红色蜡封印记的信封(从楚明手中取出)。
——以及,最关键的两样:封装着那张揉皱的“Sweet Garden”收据的证物袋,和刚从那个深蓝色信封里取出、编号为 MXZ-7-1205(沐诗婷-7月12日05号)的、仅有三页纸的薄薄内部报告。
徐海的目光直接跳过那份高危报告。他的手指伸向那个装着浅粉色收据的证物袋。隔着透明袋体,他用指腹轻轻划过收据纸面。技术员立刻会意,将旁边的便携式增强型视频光谱比较分析仪(VSC)的探头压低,蓝幽幽的光束精准地打在收据表面签名处的空白位置。
“这上面的香水残留,跟之前沐诗婷外衣上提取到的疑点样本,比对吻合度多少?”徐海的声音很低沉。
小赵迅速调出屏幕上另一组复杂的色谱曲线。“95%以上吻合。徐头儿,这东西……太特别了。”他将两份被标记放大的细微纹理图谱并列显示出来,“您看,气味分子成分高度一致,最关键的几组特征峰完全重合:前调鸢尾草 梨子浸膏的复合清冷果香、中调橙花精油 白松香的尖锐绿感、还有底尾的印度黑麝 广藿香的焦苦土腥味…尤其是最后那点动物膻感混着土腥,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类似配方的成品大牌香水。”他的语气带着专业上的肯定与困惑,“而且收据右下角纤维褶皱深处,嵌入的油基香水粒子形状更‘新鲜’,沾染时间绝对在楚明死亡前48小时内,符合那张收据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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