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那场失控的低吼,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程野苦心维持的冰封假象。他狼狈逃离,躲回宿舍,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剧烈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轰鸣,震耳欲聋。
他失控了。
他竟然因为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言碎语,就差点在她面前彻底崩溃。
更让他恐惧的是,在她闺蜜说出那些刺耳话语的瞬间,他心底翻涌起的、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戾和保护欲,并非全然出于对实验暴露的恐惧,更夹杂着一种…他不敢深究的、对被诋毁的愤怒和对她…可能被伤害的…焦灼。
这种认知让他浑身发冷。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足够麻木,却原来,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在她相关的事情上,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李医生的警告如同紧箍咒,时刻勒紧他的神经。他不能再有任何失控。他必须证明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这个“干扰项”,证明自己可以绝对“专注”。
但…如何证明?
彻底无视她?他已经尝试过了,结果却是更深的自我折磨和潜意识的背叛。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一种近乎偏执的、带着自毁倾向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必须…主动地、可控地…去“面对”她。
不是以之前那种被动承受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纯粹功能性的…“接触”。
他要向她、也向自己证明,她的存在,已经无法再引起他任何波澜。她只是一个…需要被监测和评估的“外部环境变量”,仅此而已。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残忍的合理性,说服了他自己。
于是,一场笨拙、生硬、且充满了自我矛盾的…“创造机会”…开始了。
他的行动,精准地踩在“实验允许”的灰色边缘。
他知道沐诗婷每周三下午固定会去心理学系馆三楼的资料室查文献。那个时间段,资料室通常人很少。
第一个周三,他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他没有进去,而是选择在资料室斜对面的、一个放置着废弃桌椅和盆栽的僻静走廊拐角“等待”。他靠墙站着,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与神经工程学相关的英文原版书,假装阅读,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全身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当沐诗婷抱着几本书出现在楼梯口时,他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强迫自己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用眼角的余光追踪着她的身影。
沐诗婷显然也看见了他。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迅速恢复了那种平静的疏离,目不斜视地走向资料室门口,刷卡,推门进去,整个过程没有看他第二眼。
程野僵硬地站在原地,书本上的字母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等了足足五分钟,才仿佛完成某种仪式般,合上书,转身离开。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第一次“接触”,生硬、短暂,且毫无交流。但他“完成”了。他“面对”了她,并且…“没有反应”。
李医生那边的监控数据似乎没有异常波动。这让他病态地感到一丝…“成功”的扭曲安慰。
第二次,他变得更加“大胆”。
他“计算”出沐诗婷常去的那个食堂窗口的高峰期结束时间。他掐着点,在她端着餐盘走向那个靠窗的固定座位时,极其“巧合”地、从另一个方向,端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简单餐食(一份白粥,一碟青菜),坐在了…与她隔着一个空位的…相邻座位上。
沐诗婷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放下餐盘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视线极其快速地扫过他,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下眼,专注于自己的食物,脊背挺得有些僵硬。
程野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他强迫自己拿起勺子,机械地、味同嚼蜡地开始喝粥,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碗里的米粒,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空气凝固了。两人之间那一个空位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整整十五分钟,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稍大的餐具碰撞声。程野吃得极其缓慢,直到沐诗婷几乎没动几口就匆匆起身离开,他才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般,松开了攥得发白的拳头。
第二次“接触”,窒息般的压抑,但他再次“撑”过去了。
他似乎在这种自我折磨般的“考验”中,找到了一种扭曲的…掌控感?看,他可以如此接近她,而内心…“毫无波动”。
他开始变本加厉。
他会“偶然”出现在她下课的必经之路,在她经过时,拿着手机假装与人通话,声音低沉而平稳(尽管手心全是汗)。
他会“恰好”在图书馆借阅处排队,排在她后面隔两个人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背影。
他甚至开始…极其隐晦地、利用那根连接。
在一次高强度“记忆投射”后,他感到极度疲惫和精神恍惚。他“无意中”放任了一丝…关于高中时某个午后、在空旷的旧音乐教室里、阳光透过灰尘照亮钢琴琴键的…模糊记忆碎片…沿着连接泄露了出去。这段记忆无关痛痒,没有强烈情绪,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有印象。他只是…想试探。试探她是否还能接收到,试探她是否会…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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