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李医生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器传来,冰冷、精准,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他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立刻到三号观察点。现在。”
命令不容置疑。通讯切断,只留下一片死寂和程野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跳。
他最后望了一眼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木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那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女孩。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然后猛地转身,朝着校园深处那栋不起眼的灰色附属建筑快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李医生发现了什么?是图书馆那次触碰?还是他这段时间频繁的、计划外的靠近?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那个视实验数据高于一切的医生彻底切断他与许瞳之间这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三号观察点是一间隔音极好的小型会议室,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灰色,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微焦气味。李医生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门口,正看着墙上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上不是往常那些跳跃的脑波图和复杂的数据流,而是一段…图书馆阅览室的监控录像。
画面清晰无比,甚至能看清程野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惊慌表情,以及他触碰许瞳手背时,那近乎本能的、却又仓皇失措的缩回。
程野的心脏骤然沉到谷底。
李医生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用指尖敲了敲屏幕定格的画面——正是程野的手指碰到许瞳手背的那一帧。
“解释。”一个字,冷硬如铁。
程野喉咙发干,所有事先准备好的、关于“意外”和“书掉了”的苍白辩解,在这样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显得可笑而徒劳。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假设你还记得‘绝对物理隔离’是这项实验最底层的安全协议之一。”李医生终于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温度,“任何未经规划的外部物理刺激,尤其是直接接触,都可能对受试者尚未稳定的神经感知系统造成不可逆的干扰甚至损伤。这个风险,我在项目启动第一天就明确告知过你。”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
“我…”程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书掉了…我没站稳…”
“是吗?”李医生打断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组数据曲线,“那么,请你解释一下,在这个‘意外’发生的精确时间点,为什么许瞳的初级体感皮层(Primary Somatosensory Cortex)会出现一个短暂但明确的激活峰值?而紧随其后的,不是预想中的应激规避反应(Stress Avoidance Response),而是前额叶抑制区域的异常活跃和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情绪反应的…显着钝化(Significant Blunting)?”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盯着程野:“这不符合创伤后感知防御(Post-traumatic Perceptual Defense)的任何一种已知模式。更像是一种…被引导的、**型的…‘接纳’(Atypical Acceptance)。”
程野的呼吸骤然停止。李医生…他竟然能从数据里看出这个?!
“我…我不知道…”他只能下意识地否认,后背的寒意更甚。
“你不知道?”李医生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压迫感,“那你怎么解释,在这次‘意外’之后,连续七十二小时内,你们之间的神经同步稳定性(Neural Synchronization Stability)非但没有崩溃,反而提升了百分之七点三?并且,她对‘真实性脉冲’的记忆检索响应速度平均加快了零点八秒?”
他猛地将平板电脑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程野,你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监测到的‘交互’?!”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程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李医生的怀疑已经指向了最核心、也是最危险的领域——那根超越现有科技解释的、只存在于他们意识之间的连接蛛丝。
绝不能承认。承认了,一切就真的完了。李医生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研究”清楚,那对许瞳而言,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迎上李医生审视的目光,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强硬:“我没有做任何超出协议的事!那只是个意外!至于数据变化…也许是她的情况正在好转?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
李医生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真假。冰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良久,李医生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或者说,他选择先将这个疑问按下不表。他重新拿起平板,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冷静:“意外,不允许发生第二次。从此刻起,所有非必要的线下接触终止。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指定宿舍和教学楼。她的外出路线会进行调整,避开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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