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剑幻 第286章 忘川赴约

霜降时节的冥界，忘川河的水面浮着薄薄的冰，却被河底的情丝暖得发着微光。奈何桥头的孟婆亭，竹帘被幽冥风吹得轻晃，孟婆正用长勺搅动着汤锅，汤里飘着半红半墨的花——那是情丝界的情归花，十年前苏寒种下的，如今已在忘川河畔开成了片。

“快了。”孟婆用勺柄敲了敲锅沿，铜勺的回声顺着河面向远处荡去，惊起几只青黑色的水鸟。她望着河对岸的三生石，石上的纹路里缠着情丝，正一点点显露出熟悉的轮廓。

十年前，苏寒为封印噬情魔，曾在忘川河畔闭关三月。临别时，孟婆舀了碗没放汤料的清水给他：“十年后的今日，你来尝尝我用情归花熬的汤。若你还能记着情丝界的暖，这汤便算我输了。”

当时的苏寒笑着接了水：“孟婆的汤能忘前尘，却忘不掉心底的念。十年后我来赴约，定让你这汤，多几分人间的甜。”

如今，约定的日子到了。忘川河畔的情归花突然齐齐转向河心，花瓣上的情丝连成一道桥，桥的尽头，苏寒踏着半红半墨的金莲，自幽冥与人间的交界缓缓走来。他依旧是素白的衣袍，只是袖口多了道忘川水纹的绣，归墟剑斜背在身后，剑穗缠着一缕幽冥草，那是冥界的信物。

“苏盟主倒是准时。”孟婆掀开竹帘，亭内的石桌上已摆好了两碗汤，汤面浮着情归花的瓣，热气里混着忘川的清与情丝的暖，“尝尝？这汤里没放忘忧草，加了些承情草的籽，是你教我种的。”

苏寒在石凳上坐下，金莲化作情丝融入地面，与忘川河的灵脉相连。他端起汤碗，热气拂过脸颊时，竟映出十年前的景象：孟婆站在冰封的河畔，看着他用九幽冥泉剑法加固噬情魔的封印，汤锅里的忘忧草，结着冰碴。

“十年了，忘川河都暖了。”他浅尝一口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带着承情草的回甘，“承情草的籽没白种，比忘忧草好喝。”

孟婆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释然：“当年你说，‘连冥界都该有暖’，我还不信。如今看着这些情归花，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她指了指河对岸，一群冥界的孤魂正围着情归花丛，用花瓣编着花环，“以前它们见了我就躲，现在敢来讨汤喝了，还会把人间的故事讲给我听。”

苏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孤魂们编的花环上，情丝缠着人间的同心穗，显然是暖泉村的孩童送的。“它们不是怕你，是怕忘了。”他放下汤碗，归墟剑轻轻出鞘，剑身上的幽冥泉与星辰光同时流转，“现在有了情归花，就算喝了汤，情丝也能帮它们记着些暖的事。”

说着，他抬手轻挥，归墟剑的光落在三生石上。石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情丝缠着石纹，竟显出万域生灵的轮回轨迹：昆仑的牧民转世成了鸣鹿界的幼鹿，蓬莱的渔人化作情丝界的鱼，甚至有当年被度化的碎界妖，投胎成了暖泉村的婴孩，眉心还带着情丝的印。

“这是……‘情丝轮回图’？”孟婆的长勺差点掉进锅里，“三生石只能显前尘，哪能看这么远？”

“情丝能连万域，自然也能连轮回。”苏寒的指尖抚过石面，情丝在轮回图上轻轻一点，那暖泉村的婴孩虚影旁，突然多出个熟悉的身影——是破风剑客，正笨拙地给婴孩喂奶，“你看，他记着当年的救赎，这一世，成了守护的人。”

孟婆望着图上的景象，汤勺在锅里慢慢搅动，不再言语。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以前总觉得，忘才是解脱。现在看来，记着些暖，或许更能让人有勇气走下去。”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情归花瓣，“这是给你的回礼，带回去给情丝界的孩子们泡茶喝，能安神。”

苏寒接过布包，情丝缠着花瓣，竟在他掌心开出小小的花：“我带了些暖泉村的麦种，能在冥界种吗？”他从袖中取出个小袋，麦粒上缠着情丝，“种出来的麦，磨成粉能做饼，比汤顶饿。”

孟婆接过麦种，往忘川河畔一撒，情丝立刻缠着麦粒往土里钻，转瞬就冒出嫩绿的芽。“有你这情丝催着，别说麦，人间的稻都能种活。”她望着新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苏璃那丫头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冥界的‘共护莲’开了，花瓣能治人间的心病，让你有空派弟子来采。”

两人坐在亭内，喝着汤，聊着万域的事。苏寒说情丝界的道树已能结出治愈戾气的果，孟婆讲冥界的孤魂开始学着种承情草；苏寒提起鸣鹿界的生灵帮着疏通了忘川的淤，孟婆笑着说判官们现在算轮回账，都要先问问情丝的意见。

夕阳的余晖透过冥界的薄雾，给忘川河镀上了层金。情归花的花瓣在风中簌簌落下，飘进汤碗里，与承情草的籽混在一起，像极了人间的春。

“该走了。”苏寒起身，归墟剑归鞘时，剑穗的幽冥草与情归花缠成了结，“情丝界的孩子们还等着我回去讲冥界的故事。”

孟婆也站起身，往他手里塞了个陶瓮：“这是新熬的汤，放了情归花蜜，带回给沈砚他们尝尝。记住，别让星璃那丫头多喝，她的星盘要是忘了星轨，可麻烦了。”

苏寒笑着接过陶瓮，金莲在他脚下缓缓升起：“十年后的今日，我带暖泉村的新麦来，咱们做麦饼吃。”

“一言为定。”孟婆挥了挥长勺，情归花的花瓣突然在忘川河上织成新的桥，比来时更宽，更暖。

苏寒踏着花桥往回走，归墟剑的光与忘川河的水交相辉映，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回头望了一眼，孟婆正站在亭前，汤锅里的热气与情丝交融，在半空凝成“安”字。孤魂们围着新长出的麦芽，用情归花编成的花环，戴在了三生石上。

他知道，这十年之约不是结束，是冥界与人间、与情丝界更深的相连——就像情归花能在忘川河畔绽放，人间的暖也能透过情丝，渗进冥界的每个角落；就像孟婆的汤里不再只有忘忧，还有了承情草的回甘，轮回的路，也能走得甜一些。

穿过幽冥与人间的交界时，陶瓮里的汤突然发出轻响。苏寒打开一看，汤面上的情归花竟拼出了“再会”二字，情丝缠着字迹，慢慢沉入汤里，留下淡淡的暖。

他笑了笑，加快了脚步。情丝界的道树在风中轻摇，像是在等他回去；沈砚他们一定正围着篝火，猜他带了什么礼物；暖泉村的老农说不定已把新麦磨成了粉，等着他的冥界故事下酒。

而忘川河畔的孟婆亭，竹帘依旧在风中轻晃。孟婆舀起一勺新汤，望着情归花丛里嬉闹的孤魂，汤勺的倒影里，映着万域的春，映着情丝的暖，映着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忘川不是终点，

是带着暖重新开始的地方。

而情丝，

就是那根牵着过去与未来的线，

让每个走在轮回里的人，

都不会真的孤单。

汤锅里的热气，混着情丝的香，在冥界的暮色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