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情丝界的道树便抽出新绿,半红半墨的嫩芽缠着星辰般的光,将归墟海眼的水面染成碎金。沈砚立于海眼边已三月有余,归墟剑插在身侧的礁石上,指玄剑意如静水般铺开,却始终差一丝未能突破——自太虚山万域同春后,他总觉得剑意里缺了点什么,像一幅画少了最关键的那笔留白。
苏寒踏着金莲落在他身后,素白的衣袍被海风吹得轻展,袖间飘出的情丝与道树的新绿相融。“你守着归墟海眼三月,观潮汐涨落,悟情丝流转,却始终停在‘承’字境,可知为何?”
沈砚收势回身,额角的汗珠坠落在礁石上,被情丝轻轻托住:“弟子不知。指玄剑意能承两界灵息,能托万域情丝,可每次想再进一步,便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仿佛有层无形的膜挡着。”
苏寒俯身拾起那滴汗珠,情丝缠着水珠在掌心转动,水珠里映出沈砚的剑影——影中是情丝界的安宁,是太虚山的共守,是万域生灵的笑脸,却独独没有他自己。“你守了太多人,护了太多界,却忘了问自己:你的剑意,究竟为谁而承?”
沈砚一怔,归墟剑突然发出轻鸣,剑穗的情丝剧烈颤动,仿佛在呼应这句话。他想起初见苏寒时,自己还是个怕戾兽的少年;想起情丝界初建时,他握着剑却不敢出手;想起太虚山大战时,他挡在伤员身前,赎心剑的铁屑混着自己的血……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却始终抓不住最核心的念。
“随我来。”苏寒转身往道树深处走去,金莲踏过的地方,情丝开出细小的花,“指玄剑意的最高境,不是‘承万物’,是‘承己心’。你得先看清自己,剑才能跟着透亮。”
道树深处有片从未对外开放的谷地,谷中没有情归花,没有灵脉,只有一块巨大的黑石,石面光滑如镜,正是情丝界的“本心镜”——能照出武者心底最真实的念。苏寒抬手轻拂,黑石表面泛起涟漪,映出的却不是沈砚的模样,而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暖泉村孩童的、冥界孤魂的、万域生灵的……
“你总想着不能让他们失望。”苏寒的声音带着叹息,情丝在镜面上轻轻一划,那些眼睛渐渐隐去,露出一个少年的身影——那是刚学剑时的沈砚,握着木剑在暖泉村的田埂上练习,身后是苏寒含笑的目光。
“这才是你的初心。”苏寒指着镜中的少年,“你最初练剑,不是为了承万域,是为了不辜负信任你的人。后来护情丝界,守太虚山,看似是责任,其实是把那份‘不辜负’,慢慢变成了自己的骨血。”
沈砚望着镜中的少年,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苏寒教他第一招剑法时说的话:“剑可以钝,心不能钝;力可以弱,念不能弱。”那时的他不懂,只觉得师父的剑很暖,跟着师父很安心。直到后来独自守界,才明白那份安心,是需要自己亲手传递下去的。
“可……可这与突破境界有何关联?”
“因为你把‘不辜负’活成了枷锁。”苏寒的归墟剑突然出鞘,青黑的幽冥气与银白的星辰力在黑石上空交织,“你总怕自己不够强,护不住他们,这份怕,就是挡住你剑意的膜。指玄剑意要承的,不仅是他们的念,更该有你自己的‘信’——信自己能守住,信他们也能与你并肩。”
话音落时,归墟剑的光突然劈向本心镜,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情丝从碎片中涌出,缠向沈砚——那是他这些年守护过的生灵的情丝,每一缕都带着温暖的念:“沈先生的剑很稳”“有他在我们不怕”“他就像苏先生当年一样”……
这些念涌入沈砚的心底,与他的剑意相融。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为是独自承担的责任,其实早被无数人分担;那些他以为需要拼命守护的期待,其实是彼此支撑的力量。就像太虚山大战时,他挡在前面,身后其实有千万双手在托着他的剑。
“原来……我从不是一个人。”沈砚的归墟剑突然自行出鞘,指玄剑意爆发开来,不再是静水般的承托,而是如归墟海眼的潮汐,既包容万物,又带着自己的势。黑石的碎片在剑意中重组,映出的沈砚周身,情丝缠着万域生灵的身影,与他并肩而立,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
“这才是‘承心境’。”苏寒笑着收剑,金莲在他脚下轻轻旋转,“承他人之念,承己之初心,承万域之力,更承彼此的信。从今往后,你的剑,不仅能托住守护的重量,还能带着这份信,走得更远。”
沈砚的剑意还在攀升,归墟剑的光与道树的根须相连,与归墟海眼的潮汐共振,甚至透过情丝界的门,与太虚山的共护令、鸣鹿界的金羽、昆仑界的雪晶产生共鸣。万域的灵息顺着情丝涌来,不是负担,而是滋养,让他的剑意愈发沉厚,愈发温暖。
当朝阳升起时,沈砚的剑意终于稳定在新的境界。他的归墟剑不再需要刻意催动,剑穗的情丝便能自主感知万域的动静,指尖轻动,便能引动千里外的灵息;指玄剑意铺开时,不仅能托住攻击,还能将守护的念传递给身边的人,让他们也生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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