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嘴角溢出的黑气尚未散尽,人群已炸开了锅。
老妇一把夺回银镯,那镯子在日光下晃出冷光,擦过汉子扬起的扁担,转身就跑;
卖菜的汉子抄起扁担要讨说法;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混乱中,那李修士踉跄后退,货郎周阿柱更是低着头,悄悄往摊后缩,手忙脚乱地把药瓶塞进布袋。
金小小从泥地里撑起身子,肩头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
她盯着周阿柱那只鼓鼓囊囊的布袋——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塞了进去,动作快得像怕被人看见。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那血混着青衫人喷的黑气,还带着点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混进慌乱的人堆里。
眼角余光扫过李修士,那人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可体内邪气翻涌,一时动弹不得。机会只有一次。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趁着一个村民撞翻货摊的瞬间,她猛地矮身,像条泥鳅般滑到摊后。
周阿柱正手忙脚乱去扶倒下的竹筐,布袋垂在身侧,口子没系紧。
她手指一勾,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边缘,轻轻一抽——纸到手。
周阿柱扶筐的手顿了顿,像被针扎似的缩了下,却没回头。
她顺势一滚,钻出人群,背靠一间柴房的土墙,胸口剧烈起伏。
没人注意到她。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吐黑气的“仙师”,没人关心一个被掀翻在地的疯丫头。
她摊开手掌。
信纸泛黄,边角磨损,像是被反复折叠过许多次。
上面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赶时间写下的:“七人胎记已录其六,余一在村西老井旁——那丫头耳后红痣,错不了,生辰八字待查。恐心咒每日三更催动,以梦魇压之,使其自疑神智,不敢言说。待七魂聚齐,阵眼自开,仙师残魂可借布人还阳。切记,不可让外人触其布人,否则咒印反噬。”
金小小瞳孔一缩。
“恐心咒”三个字,像冰锥扎进她脑子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村民夜里总说梦见黑影压床,为什么他们明明察觉不对,却始终不敢声张——不是不信,是被咒术从内里腐蚀了心神,越害怕越沉默,越沉默越疯魔。
这哪是什么长生丸?根本是饵。
用恐惧当绳索,把人一寸寸拖进深渊。
她捏紧信纸,指节发白。
纸上“布人”二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昨夜在老槐树洞看到的那个破旧布偶,胸口缝着七根线,每根线连着一个胎记之人……原来那不是祭品,是容器。
是邪修残魂的替身。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刚才抽信纸时,手指蹭到了嘴角的血,那血混着青衫人喷的黑气,还带着点凉。
那血,正缓缓渗进信纸一角,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心头一动。
如果这信是施咒之人所写,上面沾了施咒者的意念,再染上受害者的血……能不能反过来刺激咒术本身?
她没时间验证。
远处传来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李修士被两个村民架着往外拖,嘴里还在嘶吼:“你们懂什么!这是为你们好!仙师重临,你们都能升天!”
周阿柱也拎着扁担,低着头匆匆离开,脚步更快,布袋勒得胳膊发红,布袋紧紧抱在怀里。
金小小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信纸丢了。
她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动手。
她翻过柴房矮墙,踩着泥泞小路直奔村西。
老槐树孤零零立在荒坡上,树干裂开一道深缝,像张开的嘴。
昨夜被丹火烧焦的树屑簌簌往下掉,沾了她一身灰。
她记得那布偶就藏在树洞深处,被几根枯藤盖着。
她翻进树洞,伸手一摸——布偶还在。
破布缝的身子,纽扣做的眼睛,胸口七根红线歪歪扭扭地缝着,像七条爬行的虫。
她深吸一口气,将染血的信纸对准布偶胸口,猛地按了下去。
纸贴上布的瞬间,树缝里先是透出红光,像烧红的铁,异变陡生。
金小小指尖的血顺着信纸纹路爬,像活过来的红虫,布偶的纽扣眼突然凹陷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吸紧。
整棵树剧烈一震,树皮“咔”地裂开一道缝,黑水从根部汩汩涌出,带着腐臭的腥气。
紧接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布偶口中传出,尖锐得不像人声,倒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刻被掐住喉咙。
金小小猛地后退,背撞上树壁,耳朵嗡嗡作响,掌心被布偶的粗布磨得生疼,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那声音……是残魂在痛。
她没猜错。
这信纸是施咒凭证,沾了血,等于是把咒术的“钥匙”插进了锁眼,反向激活了阵法的痛觉。
她死死盯着布偶。
黑水越流越多,顺着树根蔓延,在地上画出诡异的纹路,和李修士之前掏出的药瓶上的刻痕如出一辙,竟与药丸表面的螺旋眼符号隐隐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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