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将林子刮得哗啦作响。
金小小静静地站在槐树背面,掌心紧紧压着那枚发烫的玉佩,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
刚才那一瞬间,符纹爆燃,仿佛把丹火捅进了天灵盖,识海里炸开的不是声音,而是无数人的哭声。
可现在,那股躁动渐渐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吸走了。
她心里清楚,这并非恢复了平静,而是风暴来临前的抽离。
晒谷场方向,舞乐已然响起,却透着一股不对劲。
节奏快了半拍,仿佛有人急着把仪式走完。
村民们脚步拖沓,动作僵硬得如同被扯得太紧的木偶,眼白翻得厉害,几乎看不见瞳孔。
火堆尚未点燃,可他们的影子已经在地上扭成一团,还多出了一具——那影子佝偻着背,穿着灰布衫,脚上是一双旧布鞋,鞋底沾着绿苔。
她没有动弹,只是从袖中摸出匕首,指尖掐破掌心,用血珠在朱砂符纹旁补画反频静心诀。
朱砂符纹依旧发烫,她不能等它自己熄灭。
识海里那股灼痛顺着太阳穴往下爬,像烧红的铁丝缠着神识,每动一下就勒得更紧,若再不压制下去,连最基础的映影阵都难以支撑。
她蹲下身子,指尖沾血划三角,血线刚落地便泛起银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这是映影阵启动的征兆。
血线一闭合,眼前景象骤然缩小,晒谷场的画面浮在血阵中央,宛如一面脏兮兮的铜镜。
她开始一帧帧回放,回放的画面带着血阵特有的波纹,村民的脸在镜中忽明忽暗——有人嘴角挂着凝固的笑,眼角却淌着泪;
有人抬脚时膝盖反向弯折,像被按错关节的木偶。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眼睛,瞳孔缩成针尖,却在看向火堆方向时,闪过和树洞里红光一样的幽芒。
第三轮舞步踏响时,地面的影子突然集体顿了半拍,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而老婆婆的影子就是这时“冒”出来的,像从地底钻出来的墨渍。
她并非从人群里走出来,而是直接“长”在了影子里,位置固定,动作却和其他人完全脱节——别人向左,她微微右倾;别人抬手,她垂首,仿佛有人把她硬塞进这场舞,却忘了调同步。
金小小紧紧盯着她的右脚,鞋底那片绿苔,在血阵映像里泛着微光。
那不是活物,而是残留的灵息。
她忽然想起村志里的一句话:“医者行阴溪,采寒苔制药,归途失足坠崖。”
可这苔,不该出现在鞋底。
寒苔遇体温即化,粘上脚就该烂没了,除非……它一直被某种力量封存着。
她收了映影阵,血线瞬间干涸,识海嗡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玉佩重新塞进内袋,贴紧肋骨下方。
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小时候练功摔的,旧伤的麻意顺着血脉蔓延,和玉佩断口的形状严丝合缝——那道断口仿佛在“咬”她的皮肉,仿佛这道疤,本就是为嵌住它而生的。
她朝着王伯家走去,门虚掩着,灯未点亮。
推门进去,老人正坐在床边,双手不停地搓着,嘴里念叨着:“第九十九了……第九十九了……”
声音干涩,如同砂纸磨着喉咙。
“王伯。”她轻声呼唤,老人没有回应。
她走近一看,发现老人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袖口沾着一点暗红汁液,和树洞里渗出的东西一样。
“你看见她了?”她问道:“那个老婆婆。”
话音刚落,王伯猛地呛咳起来,一口黑血喷在账本上,字迹瞬间被染糊。
他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手还死死抓着本子。
账本页边卷着焦痕,像是被火燎过。
前几页的字迹还算工整,记着“第一夜,张屠户少了根手指”“第三十夜,李寡妇家的鸡全死了”。
越往后越潦草,墨迹里混着暗红斑点,凑近闻有铁锈味——和树洞里的汁液味如出一辙。
翻到倒数第二页时,一片干枯的槐树叶从纸间飘落,叶背用朱砂画着半截符纹,正是她贴在树干上的反频诀开头。
王伯的手还攥着账本边缘,指腹在“第九十九”几个字上磨出浅坑,坑底嵌着暗红粉末——和树汁干涸后的颜色一样,像是反复摩挲了无数遍。
金小小翻开账本,最后一页被撕了,只剩半句话:“第九十九夜,她回来了……若她现,玉佩必……”
她盯着“必”字后面的空白,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并非是风,而是某种东西在盯着她。
她低头,看见王伯的手指在地面抽搐,划出的纹路忽快忽慢,最后重重一点——落点正好在账本“必”字的空白处。她瞳孔一缩,那是玉佩断口上的纹路。
晒谷场方向,幽蓝色的火光燃了起来,照得人脸发青。
舞还在跳,但节奏更加混乱。
村民的影子在地上抽搐,那多出的一具——老婆婆的影子——正缓缓转头,看向她这边。
柴堆无风自燃,幽蓝色的火光里飘来童谣,像无数孩子凑在耳边哼:“九十九夜灯不灭,百人舞尽魂不歇,缺个影子补个缺,谁带玉佩谁来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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