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七分,距离罗建明设置的邮件自动发送时间还有三分钟。
赵江河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一道道泪痕。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在雨雾中模糊不清,如同此刻他面临的局势。
桌上的座机响了。他转身接起,是周启明。
“江河,省委网信办监测到,那封邮件的接收方不止媒体。”周启明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紧绷,“还有中央相关部委、中纪委、最高检的公开举报邮箱,甚至……几个境外机构的联系方式。”
赵江河的心一沉:“内容呢?”
“技术部门还在破解最后一道加密,但已经确定至少包含三部分:一是他这些年‘孝敬’某些领导的详细记录——真假难辨;二是针对国企改革的‘黑材料’,主要攻击你和改革领导小组;三是……”周启明停顿了一下,“一些十五年前事故的‘内幕’,矛头指向还在任上的几位老同志。”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啪啪作响。
“书记,我建议立即向中央相关部委报告情况,说明这是罗建明死前的恶意报复。”赵江河语速很快,“同时,以省委名义向主要媒体发函,提醒他们甄别信息真伪。”
“已经在做了。”周启明说,“但你个人要做好准备。无论邮件内容真假,一旦传播开来,对你和改革工作都会造成冲击。”
“我明白。”
挂断电话,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九分。
最后六十秒。
赵江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是顾曼早晨送他出门时的笑脸,是母亲和陈素芬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是那些老矿工接过安置款时颤抖的手。
这些,是他坚持的理由。
也是他不能倒下的原因。
时钟滴答,走过最后一格。
三点整。
几乎同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苏晚晴脸色苍白地冲进来:“主任,邮件……发出去了。”
“知道了。”赵江河转过身,神色平静,“通知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四点开会。”
“可是主任,那些内容……”
“内容真假,自有公论。”赵江河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文件,“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推进改革。第二批企业重组方案明天要上报省委,不能耽误。”
苏晚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突然有些哽咽:“主任,您……”
“去吧,准备会议材料。”赵江河抬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相信我,也相信组织。”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雨还在下,窗玻璃上水痕交错。
赵江河拿起手机,给顾曼发了条信息:“晚上可能要加班,别等我吃饭。”
顾曼很快回复:“知道了。妈做了酸菜鱼,我给你留着。”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头一暖。
放下手机,他开始审阅第二批企业重组的详细方案。三十四家企业,五万多名职工,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需要被认真对待的命运。
四点的会议准时开始。改革领导小组的成员陆续走进会议室,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显然,关于那封邮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赵江河在主位坐下,环视一圈:“开始吧。今天主要讨论第二批企业重组的具体实施方案,重点研究职工安置问题。”
会议桌旁,有人欲言又止。
“赵主任,”发展规划处处长忍不住开口,“关于那封邮件……”
“邮件的事,组织上会处理。”赵江河打断他,“我们的任务是推进改革,不要被外界干扰。现在,请企业改革处汇报方案。”
会议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进行。赵江河听得认真,问得仔细,从安置资金测算到培训项目设计,从再就业岗位开发到社会保障衔接,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
“对于四十岁以上、再就业困难的职工,除了常规培训,我建议增设‘一对一’就业指导。”赵江河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每个企业指定专人负责,跟踪到人,服务到家。改革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人。”
“可是这样成本会很高……”有人提出异议。
“再高也得做。”赵江河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改革的目的不是为了省钱,是为了让企业发展得更好,让职工生活得更好。如果为了省钱就牺牲职工利益,那改革的意义在哪里?”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我同意赵主任的意见。”孙正平开口,“改革是硬仗,但不能打成无情仗。职工的安置问题解决不好,改革就失去了民心基础。”
会议继续。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色却更加阴沉。
五点半,会议结束。人们陆续离开,赵江河和孙正平留了下来。
“邮件的影响开始显现了。”孙正平关上门,低声道,“已经有三个原本支持改革的厅局领导,打电话来询问情况,态度有些微妙。”
“意料之中。”赵江河揉着太阳穴,“罗建明这招狠,真假参半,最难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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