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95章 乔装出行，前往官府

废弃小院的断壁残垣在昏暗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木子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深处那如同被烙铁灼烧、又被冰水浸泡的剧痛与麻木。毒素如同狡猾的藤蔓，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的力量。阿贵躺在枯叶堆上，脸色灰败，腿上的毒镖虽已拔出，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呼吸微弱而急促。铁头、瘦猴和老疤虽然简单处理了伤口，但紧绷的神经和透支的体力让他们看起来摇摇欲坠。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沙漏里的细沙，磨蚀着木子伊紧绷的神经。他焦躁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坍塌的院门，耳朵捕捉着夜风穿过枯藤的呜咽，以及远处官衙深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希望像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要熄灭。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狸猫踏过落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门外！

所有人瞬间绷紧！铁头和瘦猴如同被惊动的猎豹，无声地弹起，紧贴墙根，武器在手。老疤则迅速挪到阿贵身边，用身体作为屏障。木子伊强忍剧痛，悄无声息地滑到门洞旁的阴影里，软剑蓄势待发。

门缝外，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

“木公子？可是木公子在里面？李师爷遣小的来传话！”

不是之前那个中年人！木子伊心头一凛，但对方提到了“李师爷”，且语气焦急不似作伪。他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应。

外面的人显然也极度紧张，声音带着哭腔：“公子！快应一声！小的冒险前来，后面可能有尾巴！”

木子伊眼神示意铁头警戒侧翼，自己才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是我。李师爷有何示下？”

“呼……”门外的人明显松了口气，“师爷说，大人已知晓！但此刻官衙内外眼线密布，大人行踪亦被多方窥探！为安全计，大人今夜亥时三刻（约21:45），将在城西‘听雨轩’别苑秘见公子！那是大人早年购置的私产，相对隐秘。但……”小厮的声音陡然充满恐惧，“灰道的人像疯狗一样，满城搜寻公子踪迹！通往城西的各条要道、甚至偏僻小路，都布满了他们的眼线！公子要前往，必须…必须改头换面，万分小心！稍有差池，万劫不复啊！”话语最后已是颤抖。

城西听雨轩？亥时三刻？

木子伊心中飞速计算。时间紧迫！距离亥时三刻不足两个时辰！而他们身处官府核心区域，要避开灰道遍布的眼线和可能存在的内鬼，穿越半个城市到达城西，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知道了。多谢兄弟冒险传讯。”木子伊沉声道，“你速速离开，务必小心！”

“公子保重！”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木子伊立刻退回院中，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兄弟们，机会来了，但也是绝命路！”他目光扫过众人，“陈大人愿意见我们！地点在城西听雨轩，亥时三刻！但灰道眼线遍布全城，我们必须彻底改头换面，混出官府，穿越城区！”

没有犹豫，只有决绝。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因伤痛而迟缓，却异常坚定。他们从随身携带的简陋包裹里（这些是之前分散打探时准备的最后底牌）掏出早已备好的“行头”：

* **木子伊：** 脱下染血的劲装，换上一套打着补丁、沾满油污的粗布短打，脸上用特制的灰黄色药泥涂抹，瞬间掩盖了原本的轮廓，显得面黄肌瘦，病容憔悴。头发用沾满尘土的布巾包住，佝偻着背，瞬间从一个英气青年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疾病缠身的底层苦力。他将软剑用布条层层缠绕，伪装成一根不起眼的旧扁担，而那柄藏有证据的剑，则被他用破麻袋卷起，背在身后，像是一捆不值钱的破烂被褥。

* **铁头：** 体格健壮，直接扮作挑夫。将头发剃短一截（用匕首草草割的），脸上抹上锅底灰，换上更破旧的挑夫褂子，肩上扛起一根真正的扁担（从废墟里拆的），上面挂着两个破箩筐，里面胡乱塞了些枯枝烂叶。他胳膊的伤被破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常年劳作的旧伤。

* **瘦猴：** 身形灵活，扮作走街串巷的货郎。一个破旧的货箱（用废弃木箱改造）斜挎在身，里面装着些劣质的针头线脑、粗劣糖果。脸上点了几颗“麻子”，声音刻意压低沙哑。

* **老疤：** 面相老成，扮作收夜香的老汉。推着一辆吱呀作响、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破旧独轮车（同样是废墟里找的），车上放着两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木桶。他将额头的伤口用污泥遮掩，步履蹒跚。

* **阿贵：** 伤势最重，无法独立行动。他被安置在独轮车上，用破草席和麻袋盖住大半身体，只露出一点“病容”，伪装成老疤生病的“老父”或“兄弟”。

顷刻间，五个伤痕累累的亡命徒，变成了五个挣扎在生活底层、毫不起眼的贩夫走卒。彼此对视，几乎难以认出对方。只有眼神深处那份坚毅和警惕，未曾改变。

“记住，从现在起，我们是互不相识的路人！眼神不要接触！动作要自然，符合身份！”木子伊（苦力）压低声音，嘶哑地叮嘱，“阿贵是‘病人’，老疤推车，铁头挑担走在前方十步左右探路，瘦猴货郎在侧翼游弋，我（苦力）殿后，保持距离！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武！出发！”

他们选择了官衙最偏僻、污秽的西北角一处排水沟旁的破洞（铁头之前探路发现的）钻了出去。外面是一条更狭窄、堆满垃圾、臭气熏天的小巷。刺鼻的气味几乎令人作呕，却成了最好的掩护。

踏入城区街道，喧嚣的人声、叫卖声扑面而来，灯火点点。然而，在这看似平常的市井烟火气下，木子伊却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冰冷窥伺。他佝偻着背，步履沉重而蹒跚，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 茶摊上，几个看似闲聊的汉子，手指关节粗大，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行人。

* 巷口阴影里，倚墙而立的身影，看似无所事事，耳朵却微微耸动。

* 甚至挑着担子的小贩，步伐节奏都透着一股刻意模仿的生硬。

**灰道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如同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路过一个煎饼摊，木子伊（苦力）刻意停下，用几枚脏兮兮的铜板买了个最便宜的饼，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借此观察。就在他低头啃饼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某种特殊辛辣香料的味道飘入鼻腔——这味道，他在被“影牙”杀手追杀时闻到过！是灰道杀手用来提神和联络的“鬼见愁”烟丝！

他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抬眼。斜对面一个卖竹编的摊主，正看似随意地抽着旱烟，那烟锅里的味道，正是来源！那人眼神看似落在竹编上，实则不时掠过街道，尤其注意那些行色匆匆或刻意隐藏身形的人。

“有狗…在煎饼摊斜对面，竹编摊主。”木子伊借着咳嗽，用只有身边老疤能听到的微弱气声传递信息。老疤（收夜香老汉）推着车，浑浊的眼睛似乎茫然地看着地面，喉咙里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表示收到。信息通过极其隐蔽的方式，在五人之间无声传递。

他们继续前行，速度不快不慢，融入人流。前方出现一个热闹的杂耍场子，锣鼓喧天，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震耳欲聋。

“机会！”木子伊（苦力）心中一动，这是甩掉潜在尾巴的最佳地点！他佯装被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人群挤去。同时，他用几个极微小的手势下达指令。

铁头（挑夫）似乎被挤得一个趔趄，扁担上的箩筐“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看客。

“哎哟！不长眼啊！”看客怒骂。

“对不住！对不住！”铁头慌忙道歉，笨拙地弯腰收拾散落的枯枝，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个眼线的注意。

瘦猴（货郎）则趁机吆喝着：“糖瓜！甜掉牙的糖瓜！”灵活地在人群缝隙中钻动，货箱“无意间”蹭到了几个人的腿，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抱怨。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

木子伊（苦力）如同泥鳅般，利用几个高大看客的遮挡，猛地矮身，从两个正在激烈讨论表演的汉子腋下钻过，瞬间消失在人群最密集的核心区域。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挤到一个视线盲区，背靠支撑杂耍棚子的木柱，喘息着，目光如同鹰隼般透过人缝向外扫视。

他清晰地看到，至少四个形迹可疑的身影被铁头制造的混乱和瘦猴的“骚扰”吸引了注意力，正努力分开人群试图靠近。而那个竹编摊主，也挤到了人群边缘，焦急地张望。

木子伊不再停留，趁着台上喷火艺人制造出大片烟雾和惊呼的瞬间，他猫着腰，贴着杂耍棚子的边缘，如同鬼魅般从人群后方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一头扎进旁边一条堆满杂物、漆黑一片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是堵死的墙。木子伊没有丝毫停顿，他助跑几步，左脚在墙上一蹬，右手闪电般抓住墙头一块凸起的砖石，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借力翻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却因伤痛和毒性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他咬牙稳住，迅速没入墙后更幽深曲折的小巷迷宫。

他按照事先约定的复杂路线，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迂回，专挑那些污秽、狭窄、甚至需要爬过狗洞的路径。每一次停下喘息，他都凝神细听，确认没有尾巴跟上。冷汗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与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黏腻。

终于，在穿过一条弥漫着浓烈鱼腥味、地面湿滑的小巷后，他在约定好的接头点——一座废弃土地庙残破的香炉后面，看到了提前抵达的铁头和瘦猴。两人也气喘吁吁，身上沾满污泥，但眼神明亮。

“老大！尾巴甩掉了！”铁头低声道，带着一丝后怕的兴奋。

“后面暂时干净。”瘦猴补充道，警惕地扫视着庙外。

不多时，老疤也推着独轮车，载着气息奄奄的阿贵，如同真正的收夜香老汉般，慢悠悠地从另一条小巷“晃”了过来。

短暂的汇合，无声的确认。没有时间庆祝，目标仍在城西。

他们再次分散，融入夜色。越靠近城西，街道越发冷清，灯火稀疏。官府的轮廓在远处显现，威严而压抑。巡逻官兵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清晰可闻。

在一个通往“听雨轩”别苑必经的三岔路口，木子伊（苦力）再次停下。路口旁有棵老槐树，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浓重的阴影。一阵穿堂风掠过，带着深秋的寒意。

木子伊猛地打了个寒颤！并非因为冷风。一股强烈到让他汗毛倒竖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被无形的毒蛇锁定了咽喉！

他瞬间绷紧全身肌肉，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老槐树那最浓密的阴影深处！那里，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没有。

“小心！”他嘶哑的警告声尚未完全出口——

“咻！咻！咻！”

数点寒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来自幽冥的毒吻，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刚刚停下脚步、推着独轮车的老疤，以及车上毫无防备的阿贵！

致命的埋伏！终究还是来了！而且选在了他们即将抵达“安全点”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