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589章 暗夜低语，惊觉毒计

夜色如浓墨，沉重地涂抹在黑风峡上空，唯有残缺的血月透过稀薄云层，投下朦胧而邪异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联盟营地起伏的轮廓。连日的激战与高度戒备，榨干了大多数人的精力，营地除了必要的巡逻队和岗哨，大多区域已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和伤员偶尔的呻吟点缀其间。

木子伊没有睡。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立在主营外一片能俯瞰大半个营地的土丘上。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他墨色战袍的下摆，露出其下破损甲胄的冷光。他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枚温润的青色玉佩，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鹰隼，缓缓扫过营地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在阴影中伫立的哨塔、篝火照不到的帐篷间隙、以及更远处如巨兽脊背般起伏的山峦暗影。

心头那根弦，始终紧绷着，甚至比白日激战时更甚。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宇文烈伏诛，“幽冥殿”受挫，但敌人绝不会就此沉寂。他们就像受伤的毒蛇，只会隐藏得更深，等待时机发出更致命的一击。白日的侦察队失踪，更像是一个不祥的注脚。

就在他凝神细察时，营地边缘一处靠近伤兵营的临时马厩方向，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夜风掩盖的骚动。并非人声，而是战马不安的响鼻和蹄子刨地的声音，其中一匹性子最烈的北地龙驹甚至发出了短促而压抑的嘶鸣，随即又像是被什么强行制止了。

木子伊眉头一皱。那处马厩安置的多是骑兵和斥候的战马，皆受过严格训练，等闲不会如此躁动。除非……感知到了什么让它们极度不安的存在。

他身形微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马厩方向飘去。没有惊动任何岗哨，他绕到马厩后方一片堆放草料的阴影中，凝神感知。除了马匹愈发明显的焦躁和压低的气流扰动声，并无其他异常。但空气中，除了干草、马粪和血污的混合气味外，似乎还多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类似于……某种**的花香，却又带着金属的冷冽。

这味道，让他瞬间想起了“幽冥殿”黑袍人身上那股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虽然淡了千百倍，混杂在其他气味中几乎难以分辨，但木子伊的感官何其敏锐！

“有东西来过……或者，还在附近！” 他心中一凛，目光如电，扫视四周。月光下，地面并无明显足迹，但靠近马厩边缘的湿润泥土上，似乎有几个极其浅淡、几乎被夜露覆盖的、非马蹄也非人靴的奇异印痕，形状狭长，前端分叉，像是……某种大型爬行动物的爪印，却又不完全像。

他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真气，轻轻拂过那印痕边缘。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微弱腐蚀性的邪异残留气息，顺着真气反馈回来，让他指尖微微一麻。

“幽冥殿的‘役兽’？还是某种邪法造物？” 木子伊眼神骤冷。敌人果然没有闲着，而且手段更加诡秘，竟能潜入到营地如此近的距离进行窥探，甚至可能留下了什么！

他没有声张，悄然退开，迅速返回主营帐。帐内灯火未熄，云渺正伏在案前，对着一堆缴获的玉简碎片和残破典籍苦苦钻研，听到动静，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云先生，立刻派人，秘密检查营地所有水源、草料、尤其是靠近外围的物资堆放点！重点查有无异物、异味、或被不明液体污染迹象！” 木子伊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另外，加强所有暗哨，尤其是营地西北、东南两翼，以及……地下！”

“地下？” 云渺一惊。

“我怀疑他们可能有挖掘地道或利用天然孔穴渗透的能力。” 木子伊将马厩旁的发现简要说了一遍，“那爪印和残留气息，绝非寻常野兽。让李振将军手下熟悉地听之术的老兵，立刻对营地下方进行探查，尤其是仓库和指挥中枢附近！”

云渺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转身出帐安排。

木子伊则走到巨大的作战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代表物资中转站的那个标记。马厩的异常、侦察队的失踪、那股甜腥气……所有的线索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如果敌人真的掌握了某种隐秘渗透甚至短距离挖掘的能力，那么防守相对外围、地形又较为复杂的物资中转站，无疑是最佳的下手目标！一旦那里被毁或被污染，对联盟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来人！” 他低喝一声。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分三路赶往物资中转站！第一路明面上传达加强戒备的命令；第二路暗中携带‘验毒犀角’和‘破妄符’，对站内所有水井、粮垛、军械库进行彻底检查，尤其是地下和墙体夹层；第三路，在距离中转站五里外的三个制高点设下潜伏观察哨，携带远程传讯焰火，一旦发现任何大规模异常或敌踪，立刻示警，不必请示！”

“是！” 亲卫领命，疾步而去。

安排完这些，木子伊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他总觉得，敌人的谋划可能不止于此。如果袭击中转站是主攻，那么其他地方呢？主营？其他据点？巡逻路线？

他再次召集尚未休息的几位核心将领和智囊，包括匆匆返回的凌峰。将最新发现和判断告知众人后，狭小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声东击西，多点开花，乱我军心，疲我兵力……这是‘幽冥殿’惯用伎俩。” 凌峰面色阴沉，“若我是那影蚀老鬼，在袭击中转站的同时，必定还会在其他几处看似不重要、但实则关乎营地运转的节点下手，比如……取水点、外围小型哨所、甚至是运粮队必经的某段险路。”

“不止如此，” 一位负责情报的老智囊捻着胡须，眼中闪着精光，“他们或许还会利用内应，或者类似‘蚀心蛊’的邪术，在营地内部制造恐慌和混乱，让我们首尾难顾。盟主，内部排查必须加紧，尤其是昨日新增的伤员和后勤人员。”

“还有天空。” 云渺插言，他指了指帐外那轮诡异的血月，“‘幽冥殿’邪法，常借天时地利。今夜月相有异，不可不防他们借助天象施展什么大型邪术，哪怕只是制造幻象或扰乱心神，在关键时刻也足以致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敌人可能的手段一一剖析，越分析，越觉得危机四伏，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木子伊静静听着，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主营西北方向约十里处的一片乱石林。“凌峰兄，你带三百最精锐的、擅长山林夜战和反潜伏的弟兄，立刻秘密前往此处埋伏。我预感，若敌人要牵制或偷袭主营，这里是最佳的出发阵地和隐匿之所。若遇敌，不必留情，但尽量抓活口，尤其是黑袍术士。”

“明白！” 凌峰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燃起。

“其他各处据点，今夜一律实行灯火管制，只留必要照明。巡逻队加倍，暗哨密布。所有将领，甲不离身，剑不离手。” 木子伊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告诉弟兄们，今夜，眼睛给我瞪到最大，耳朵给我竖到最尖！敌人就在暗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伸出爪子的一刹那——把它剁下来！”

随着一道道命令隐秘而迅速地传达下去，整个联盟营地如同一头假寐的猛兽，在看似平静的夜色下，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肌肉，竖起了每一根感知外界的毛发。篝火被有意识地压暗，人影在帐篷间无声穿梭，兵刃出鞘的细微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木子伊重新走出营帐，回到之前的土丘。血月的光辉似乎更浓了一些，将营地和远山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他极目远眺，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些在阴影中蠕动的恶意，听到那些在黑暗中酝酿的阴谋低语。

“来吧……” 他握紧了“青冥”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愈发明澈坚定，“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还有什么花样。”

夜色更深，风更寒。遥远的物资中转站方向，一片寂静。乱石林方向，亦无声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也是最压抑的宁静。蛛丝已现，马迹已露，猎手与猎物，在这血色月夜下的无形棋盘上，已然各自落子。最终的碰撞与绞杀，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