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570章 抉择时刻，暗子落盘

营帐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寒意。木子伊端坐主位，云渺侍立身侧，面前站着的是雷烈、暗雪、以及闻讯匆匆赶回的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被木子伊置于桌案正中的青铜“观星令”上，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其上的云纹星图仿佛某种古老的谶言，无声地诉说着莫测的命运。

木子伊将石屋中的对话，以及神秘访客提出的三个条件和警告，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投入众人心中，激起层层寒意与波澜。

“血祭？门扉？唤醒古老厄地？” 雷烈最先按捺不住，他浓眉倒竖，满脸难以置信，“盟主，这……这听起来像是乡野怪谈！那戴面具的家伙故弄玄虚，怕不是想搅乱我军心！”

暗雪的声音从斗篷下幽幽传出，冷静得近乎冷酷：“雷将军，怪谈往往源于被遗忘的真实。我影卫传承中，亦有关于上古‘绝地天通’后遗留的‘裂隙’与‘镇物’的零碎记载。若‘源核’真是某种‘镇物’或‘钥匙’……此人所述，未必全虚。” 她顿了顿，“但其身份与目的，确属最大疑点。”

李明接口道，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盟主，属下在黑风峡遇险时，确曾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并有一只奇异猛禽相助。此人所言‘古老禁忌’、‘不应惊扰的存在’，或许与那有关。若真如此，其警告不可全然无视。”

云渺捻须沉吟：“盟主，老夫以为，真伪之辨，需从两端入手。其一，验证其所言之‘可验证部分’，即地脉异常点与鹰嘴涧暗号变化。其二，审视其条件与动机。要求我们破坏‘源核’、对付神秘组织首领，这与我们目标一致。要求保密和协助清理痕迹，也符合隐世组织的行事风格。唯独留下联络人一项，看似平常，实则为最大变数——这意味着一个我们无法完全掌控、且背景神秘的个体，将长期留在联盟核心圈附近。”

木子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诸位所言，皆切中要害。此人之言，三分可考，七分存疑。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要赌那三分的‘真’，去应对可能存在的、远超战场胜负的灾厄；还是专注于眼前的、确定的敌人，将未知威胁暂且搁置？”

他目光扫过众人：“若他所言为真，我们忽略警告，即便赢得战场，也可能引发不可控的灾难，届时玉石俱焚。若他所言为假，我们按其情报行动，可能落入更精妙的陷阱，甚至自毁长城。这是一个两难之局，而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反复验证。”

雷烈咬牙道：“盟主，那咱们就两手准备！他要情报，咱可以接一部分，尤其是关于阵法节点和敌人动向的。但咱自己的原定计划，尤其是雷某的奇袭和李明的‘影牙’部署，绝不能因为他而轻易改变！最多……最多在破坏‘源核’和对付那个‘尊者’上，多加几分力道。”

暗雪补充：“可派精锐小队，由我亲自带领，即刻前往他所说的‘卧牛崖’查验地脉异常。同时，鹰嘴涧那边的暗号，我们可以尝试用他提供的‘新序列’去反向试探即将到来的敌人，若对方有相应反应，则可部分印证其言。但我们必须假定，他提供的暗号也可能是双重陷阱。”

李明也道：“‘影牙’可调整部分部署，在完成迟滞任务的前提下，尝试向神秘组织营地外围渗透，若有机会，可尝试侦查其所说的‘阵法节点’，但绝不轻易攻击，以免打草惊蛇或中伏。”

木子伊听着众人的建议，眼中的光芒逐渐凝聚。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作战地图前，目光在黑风峡、鹰嘴涧、回音谷、飞鸟渡之间来回移动。

“云先生，你立刻以最快密语，将‘门扉’、‘源核钥匙’、‘古老厄地’等关键词及简要情况，发往‘听风阁’总部，请求最高级别紧急咨询与古籍支援。我们需要更多背景来佐证或证伪。” 他首先下令。

“是！” 云渺领命，迅速转身去办。

“暗雪，你亲率一队最精干的影卫，即刻前往‘卧牛崖’。带上地脉罗盘和灵石感应器。若真有异常，记录所有细节，但绝不可触碰或尝试破坏任何疑似阵法结构，以免触发未知反应。两个时辰内，必须回报。” 木子伊语气不容置疑。

“遵命！” 暗雪身影一晃，已然消失。

“李明，” 木子伊看向他，“你伤未痊愈，但此事关乎‘影牙’行动。你立刻返回‘影牙’临时驻地，将情况告知副统领。调整计划如下：主力仍按原定方案在回音谷、乱石林迟滞可能出现的偷袭之敌。但抽调一支十人以下的最精锐小组，由张峰带领，携带‘匿踪符’和‘洞察水晶’，尝试潜行至神秘组织营地外围，重点观察营地中央区域能量波动，以及是否有三处明显的、符合阵法描述的‘气机汇集点’。只观察，记录，绝不行动。若被发现，不惜一切代价撤回，不可恋战。”

李明郑重抱拳：“明白！观察为主，绝不妄动。”

“雷烈，” 木子伊最后看向这位猛将，“你的任务不变，仍是飞鸟渡奇袭。但需增加一项预备方案：若正面战场出现难以解释的、大规模的异常能量波动或天地异象，尤其是黑风峡中心区域，你有权临机决断，在完成主要目标后，分兵尝试向异象中心区域做试探性侦查，但以保全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

雷烈虽然觉得有些玄乎，但对木子伊的命令从不打折扣：“末将领命！俺记下了，见机行事！”

安排完这些，木子伊重新坐回主位，目光落在“观星令”上。离卯时，只剩下不到一个半时辰了。

“诸位，” 他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辨明真假。故此，我决定：接受合作，但以我为主，有限利用。”

他拿起令牌：“我会派人持此令，在卯时初刻前往‘断肠亭’，表示初步接受合作。但只会要求他提供第一批情报——鹰嘴涧暗号的完整变化序列，以及神秘组织营地‘夺灵聚煞阵’三处节点的具体方位、特征与相对脆弱程度的描述。同时，要求他提供一份南省商会总会会长与神秘组织勾结的、可以立刻着手查证的具体线索，而非空泛的指控。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承诺，在破坏‘源核’和对付‘尊者’上，会将其列为优先目标，并在战后给予其‘观星’一脉人员有限度的行动便利与信息保密。”

“若他同意，并给出切实可验的情报，我们便走一步看一步，在行动中持续验证。若他拒绝，或提供的信息经快速验证有明显问题，那么合作即刻终止，我们将其视为高度危险的敌对分子处理。”

众人闻言，皆觉此乃当前最为稳妥的策略。既不过度冒险，也不轻易放弃可能的机会。

“盟主，派谁去接头？” 云渺处理完密信回来，问道。

木子伊沉吟片刻：“此人武功见识皆不凡，寻常人去恐被看轻，也难应对突发状况。云先生，你精通奇门术数，对气场感应敏锐，且身份足够。可否劳你亲自走一趟？我会让两名最顶尖的影卫高手暗中随行保护。”

云渺肃然拱手：“盟主信重，老夫义不容辞。必当谨慎行事，探其虚实。”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匆匆离去，执行新的命令。营帐内再次只剩下木子伊一人。他缓步走到帐外，仰望夜空。星辰疏朗，一弯残月斜挂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远处黑风峡的方向，依旧是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他的手再次握住怀中的青色玉佩，温润的触感传来。恩师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为帅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镇定，亦需有见微知着、于迷雾中辨明方向之智慧。然世事如棋，无人可算尽所有变化，有时，亦需有押注于一线生机之魄力。”

“老师，您说的对。” 木子伊低声自语，“我无法算尽所有。神秘访客是变数，‘源核’是变数，那可能存在的‘门扉’更是巨大的变数……但正因变数存在，才有一线生机。若一切皆在敌人算计之中，我们才真是必死无疑。”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传令兵！”

“在！”

“通知后勤，将库存所有‘破魔符’、‘静心丹’分发给各级军官和精锐小队。再调拨一批‘爆炎符’给雷烈将军的奇袭部队和李明的‘影牙’。” 木子伊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密令，发给所有核心成员及一线指挥官：决战之中，若见天现异色、地涌黑气、或心神无故受到剧烈冲击，各部队需立即转为防御阵型，优先保护士卒心神稳定，并第一时间向中军汇报。”

“是！”

命令下达，整个联盟据点的战争机器，在应对常规敌人的齿轮之外，又悄然加装了一套应对“非常”威胁的、略显生涩但已开始转动的备用齿轮。

卯时将至，云渺先生带着两名如同影子般的护卫，悄然离开了营地，袖中揣着那枚“观星令”，朝着十里外的“断肠亭”行去。

木子伊依旧立于帐外，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看到了那处即将决定合作与否的荒亭，看到了黑暗中的鹰嘴涧，看到了更远处潜伏着致命危险的黑风峡核心。

接受神秘访客的条件，如同在激流险滩中抓住一根不知是否坚韧的藤蔓。可能借此攀上彼岸，也可能藤蔓断裂，坠入更深的深渊。但无论如何，抉择已下，棋子已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在真实与谎言、已知与未知交织的迷雾中，踏出的血与火之路。

东方天际，已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而决战日的朝阳，即将带着无尽的变数与考验，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