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569章 夜客临门，真假莫辨

鹰嘴涧的烽烟未起，内奸的阴影尚在排查，虚假情报的迷雾仍在扩散。木子伊端坐在中军帐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铺满地图的桌案，心中反复推演着每一种可能出现的变数。云渺先生已去配合暗雪处理鹰嘴涧事宜，帐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与他沉静却暗潮汹涌的思绪作伴。

“报——！”

一名影卫几乎是以滑行的速度掠入帐内，单膝点地，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盟主，营地东侧三里外的‘老槐坡’哨卡，拦截下一名形迹可疑之人。此人武功路数怪异，轻功极高，突破三道暗哨后竟主动停步，声称有绝密情报，必须面见盟主亲述。现已押至外营临时拘押处。此人身披黑色斗篷，面覆精铁面具，拒不透露身份，只言：‘木盟主若想破局，便来一见，过时不候。’”

木子伊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夜访？面谈？在这决战前夜，敌方间谍渗透并不稀奇，但如此高调、近乎挑衅般要求面见主帅的行径，却极为反常。

“可曾搜身？有无夹带？” 木子伊沉声问。

“已仔细搜查，除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令牌，别无长物。令牌上刻有云纹与残缺星图，非已知任何势力标识。其人气息内敛，深浅难测，但观其举止，似无立时暴起伤人之意。” 影卫回答得一丝不苟。

青铜令牌？云纹星图？木子伊脑海中迅速掠过所知各大势力、隐世宗派的徽记，无一吻合。这更像是一种信物，而非武器。

“带他来。不，我亲自去外营见他。” 木子伊起身，眼神锐利，“传令，外营临时拘押处周围，暗伏三队‘听风弩手’，由你亲自指挥。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擅动。另请云先生速回，镇守中军。”

“盟主，此人大过危险，不如由属下等先……” 影卫试图劝阻。

木子伊抬手止住他的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此人既能突破三重暗哨，若怀恶意，直接袭杀哨兵制造混乱岂不更佳？既要求面谈，必有诉求。听听何妨。”

外营临时拘押处实为一座半地下的石屋，原本用于临时关押违反军纪者，此时已被清空并加强了守卫。石屋内仅有一桌二椅，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那名神秘访客已被除去斗篷，但脸上的精铁面具依然戴着，安静地坐在客位，双手平放膝上。他身形中等，罩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布劲装，唯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望出来的眸子，幽深平静，仿佛两口古井，不起波澜。

木子伊步入石屋，挥手令门口守卫退开，只留两名贴身护卫立于自己身后三步外。他径自走到主位坐下，与神秘访客隔桌相对。

“阁下费尽周折，点名要见木某，不知有何指教？” 木子伊开门见山，目光如炬，试图穿透那张冰冷的面具。

神秘访客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缓缓地打量了木子伊一番，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良久，才用一种经过刻意改变的、沙哑而平淡的嗓音开口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不忍见木盟主苦心经营的联盟，以及这黑风峡周遭即将卷入的数万生灵，成为某些人野心的祭品，与某个古老禁忌苏醒的引信。”

木子伊心中剧震，面色却依旧沉静：“阁下此言何意？祭品？古老禁忌？还请明言。”

“木盟主何必故作不知？” 神秘访客轻轻摇头，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了然，“‘源核’……你们是这么称呼它的吧？那颗被神秘组织供奉在邪恶法阵中央，不断汲取地脉生气与战场死煞的黑色晶体。”

木子伊的瞳孔微微收缩。对方不仅知道“源核”，连其汲取“地脉生气与战场死煞”的特性都清楚！这绝非普通探子所能知晓！

“你究竟是谁？来自哪个组织？‘听风阁’？还是……” 木子伊试探道，心中快速盘算。

“我来自哪里并不重要。” 神秘访客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重要的是，我所知的信息，关乎此战真正的胜负，甚至关乎此地更长久的存续。神秘组织所求，绝非仅仅击败你们和灰道终极联盟那么简单。他们以‘暗鳞’为前驱，以灰道终极联盟为磨刀石，以你木子伊联盟为血祭品，最终目的，是以滔天血战激发的死煞怨气与地脉动荡为引，彻底激活‘源核’，打开一道……不该存在于世的‘门扉’。”

“门扉？” 木子伊眉头紧锁，“什么门扉？”

“连接某个被封印的古老厄地的通道。” 神秘访客的语气首次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似是忌惮，又似警告，“那厄地之中，沉睡着不应被惊扰的存在，也封存着足以令天下大乱的禁忌力量。‘源核’，便是钥匙之一，而黑风峡，是预设的锁孔。血战，则是转动钥匙的力量。”

石屋内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木子伊背后渗出一层冷汗。若此人所言非虚，那么他们之前所有的谋划——无论是正面击破灰道，还是防范背后偷袭——都只停留在最浅层的争斗上。真正的危机，远超出战场胜负，关乎到某种难以想象的灾难！

“我为何要信你？” 木子伊稳住心神，沉声问道，“空口无凭。你甚至连真面目都不愿示人。”

神秘访客似乎早有所料，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影卫提及的青铜令牌，放在桌上。令牌古朴，云纹环绕，中央的星图确实残缺不全，但木子伊敏锐地注意到，那残缺的部分，似乎能与黑风峡的某些古老山势隐约对应。

“此令，名‘观星’。持令者所属，世代监视天下地脉异动与禁忌之物复苏迹象。” 神秘访客缓缓道，“我们不入世争权，不参与江湖恩怨，唯一职责，便是防止‘门扉’洞开，灾厄降临。神秘组织此次所为，已触及底线。我现身于此，便是因为，阻止他们的计划，单靠我们隐世之人已力有未逮，需要你这现世雄主的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可告知你神秘组织在鹰嘴涧真正的接应暗号变化，以及他们预设的、用于快速引导‘暗鳞’部队通过迷阵的‘引路烟火’颜色序列。我亦可指出他们营地中那‘夺灵聚煞阵’的三处相对脆弱的气机节点，若以足够强的外力同时击破，可令阵法暂时紊乱，中断他们对‘源核’的能量灌注。甚至，我能提供南省商会总会会长与神秘组织资金往来、物资转运的部分秘密账目线索。”

每说出一项，木子伊的心便沉下一分。对方所知的机密，太过详尽，太过核心！若为真，价值无可估量；若为假，则是一个精心编织、足以将联盟引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陷阱！

“条件。” 木子伊直接问道，目光如刀，“如此重要的信息，你不会无偿提供。你想要什么？”

神秘访客沉默了片刻，面具后的眼睛紧紧盯着木子伊：“第一，决战之中，你必须不惜代价，摧毁那颗‘源核’，或至少确保它不被完整地带离黑风峡。第二，若有可能，生擒或击杀神秘组织此次行动的指挥者，那位被称为‘尊者’的披斗篷者，他身上有关于‘门扉’更详细的线索。第三……” 他语气稍缓，“此事了结后，我希望联盟能协助我们，秘密清理黑风峡区域可能残留的阵法痕迹，并对此事永久保密。作为回报，战后我可留下，作为你们与‘观星’一脉的联络人，在某些‘非常’事务上，提供有限的咨询。”

条件听起来……似乎并不过分，甚至有些过于“公正”了。核心要求是破坏“源核”和抓捕\/击杀敌首，这本身就是联盟要做的事。保密和协助清理，也在情理之中。唯一条款是留下一个联络人，这更像是为长远接触铺垫。

太合理了，反而让木子伊疑窦更深。对方付出如此珍贵的情报，所求似乎仅仅是为了达成“观星”一脉的职责——阻止灾厄。这固然可以解释为使命驱使，但在这乱世，如此纯粹的组织，存在吗？

“我如何验证你所说的一切？尤其是‘源核’与‘门扉’之事，太过骇人听闻。” 木子伊谨慎道。

“验证？” 神秘访客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你可派人去黑风峡主峡东南七里，一处形如卧牛的山崖下。那里地表应有不正常的灼热感，夜晚可见极其微弱的、并非磷火的幽蓝地光。那是‘夺灵聚煞阵’一处次要的地脉抽取点泄露所致，也是阵法存在的间接证据。至于‘门扉’……” 他顿了顿，“你若不信，大可忽略。但当血染峡谷，天地变色，死气冲天而‘源核’黑光大盛之时，希望你还来得及后悔。”

说罢，他站起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在你。木盟主是聪明人，当知何为取舍。我会在营地外十里处的‘断肠亭’等到卯时初刻。若你决定合作，便派人持此‘观星令’前来，我自会奉上第一批情报细节与信物。若不来，我便当你拒绝，自此两不相干，各行其是。”

他将那枚青铜令牌推向木子伊，然后微微颔首，竟不再多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守卫看向木子伊，木子伊凝视着那毫无防备的背影，心中念头电转，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守卫让开道路，神秘访客的身影很快融入营外的夜色之中。

木子伊独自坐在石屋内，手指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青铜令牌，上面的云纹星图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对方的话语——“血祭品”、“古老禁忌”、“门扉”、“灾厄”……

“云先生，你怎么看？”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道。

云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他显然已回来多时，听到了部分对话。他走进来，拿起令牌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令牌材质古老，至少有数百年历史，铸造工艺失传已久，不似新仿。其上残留一丝极淡的、类似星辰砂与古檀香混合的气息，很特别。至于他所言……老夫曾于‘听风阁’秘卷中见过零星记载，上古确有‘封魔之地’、‘镇厄之门’的传说，多与地脉异常和禁忌仪式相关。若他所言‘观星’一脉为真，倒并非毫无可能。”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真的。” 木子伊眼神深邃，“但也可能是敌人针对我的疑心，以及我们对未知的恐惧，设下的一个更高明的圈套。用半真半假的宏大叙事，配合一些可以验证的‘证据’和看似合理的要求，换取我们彻底信任，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盟主所虑极是。” 云渺点头，“此人出现时机、所知深度、条件设置，都恰到好处，反而令人不安。尤其是他主动提出留下作为联络人，这等于在我们身边埋下一颗无法掌控的棋子。”

木子伊站起身，走到石屋门口，望向神秘访客消失的黑暗方向，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拂着他的面颊。

“真也好，假也罢。他提供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阵法节点和鹰嘴涧暗号的部分，我们必须设法验证。同时，他所描述的‘灾厄’景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通知暗雪，加派人手，按照他所说的地点去查探地脉异常。通知李明，如果鹰嘴涧真有变，尝试捕捉活口，核对暗号变化。至于合作……”

他掂了掂手中的青铜令牌，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卯时之前，我必须做出决定。是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踏入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局面；还是拒绝，坚持按原计划，应对已知的敌人？” 木子伊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屋中回荡，仿佛自语，又仿佛在叩问命运。

夜色正浓，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将决定联盟，乃至整个黑风峡的命运，究竟走向何方。而那位神秘访客的真正面目与目的，如同他带来的“门扉”传说一样，隐藏在深不可测的迷雾之后，等待着被血与火的光芒照亮，或是永远沉沦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