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176章 铁肩担道，赤心难择

营帐内，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木子伊如同一头被困的猛兽，在原地来回踱步，沉重的军靴踏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焦的闷响。他的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下剧烈地变幻着，时而如磐石般坚定，时而又被汹涌的忧虑所淹没。一边是关乎大局、不容有失的雷霆行动，一边是深陷囹圄、亟待援手的挚爱之人。每一次脚步的起落，都仿佛踩在他自己的心尖上。

必须有所取舍…为了更多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针，带着灼热的痛苦，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他终于猛地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做出这个艰难至极的决定。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尘土味的冰冷空气，眼神最终定格为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大步走向那部沉默的、代表着远方牵挂的通讯设备。

他的手握上通讯器冰凉的金属外壳，那寒意直透掌心，仿佛是他此刻内心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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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素传音，衷肠难诉

“嘟…嘟…” 单调的等待音在寂静的营帐里空洞地回响，每一声都漫长得好似一个世纪。木子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子山月可能正面临的逼问、孤立甚至更糟糕的处境。

终于，通讯被接通了。 “喂？”子山月的声音传来，依旧清越，却难以掩饰地透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强撑着最后的镇定。

木子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山月，是我。我…已做决断。兵营行动，关乎甚大，箭已离弦，不容我更易。我必须留下。”

他几乎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对面那瞬间的沉默和随之而来的失落与寒意。他立刻加快语速，仿佛生怕自己会后悔：“但你不必独自面对！我已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几位潜伏在家族内部、以及城外与我们交好的势力，此刻应已接到我的急令。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暗中助你稳定局面，护你周全！山月，相信我，也相信他们！挺过去！只要这边雷霆一击功成，我立刻…”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刻不容缓的急迫和深藏的愧疚，已透过电波传递过去。

通讯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良久，子山月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里褪去了一丝柔弱，多了一份仿佛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坚韧与理解：“…我明白了。大局为重，我懂的。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家族这边…我还撑得住。你自己…万事小心。”

没有抱怨，没有哀求，只有一句“我还撑得住”。这反而像一把钝刀，更深刻地割裂着木子伊的心。他喉头滚动，最终只挤出一个字：“…好。”

通讯挂断。那“嘟嘟”的忙音仿佛最终审判的锤音，敲定了他无法回头的选择。木子伊站在原地，握着尚有余温的通讯器，久久没有动弹，帐内只剩下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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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帐定策，砺剑待发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入眼底深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他大步走出营帐，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刮过脸颊，却让他更加清醒。

将领的营帐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将领本人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伫立在巨大的地形图前，而“除蠹”行动队的核心成员们则肃立四周，目光皆聚焦于地图上那几个被朱砂重重圈出的致命点。

木子伊的进入让所有目光瞬间投向他。他没有丝毫寒暄，直接走到地图前，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将军，各位，我决定已下。行动照旧，且必须成功！”

他指向地图上“永丰仓”东侧的一处标记：“这里，防御相对薄弱，但并非疏忽，而是故意留出的陷阱区域，布有暗桩和联动警铃。但我们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他的手指划出一条迂回的路线，“派一支五人尖兵小队，不从地面接近，而是利用仓库后方那棵百年老树的枝桠，横越近三丈的距离，直接空降至仓库主建筑屋顶。此处虽是高点，但因视角问题，反而是他们巡逻视线的一个微小盲区。我们需要最顶尖的轻功好手和飞爪好手。”

此言一出，帐内几位擅长此道的队员眼中立刻闪过精光。

将领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可！此计险中求胜，或能出其不意！王猿，李隼，你二人负责带队，再挑选三名好手，即刻准备飞索与夜行爪勾！”

“是！”两名身形精干的队员沉声应命。

木子伊接着道：“各小队之间的协同务必分秒不差。佯攻队伍必须在屋顶尖兵就位后第十息，准时于正门发动强攻，动静越大越好！拦截队伍则需在佯攻开始的同时，彻底锁死所有出口，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去！信号改为双色焰火，绿色代表证据得手，红色代表遭遇强敌需强攻支援，黄色代表目标人物可能潜逃，拦截队伍需立刻向内压缩！”

“所有人员，检查装备，弓弩淬毒，刀刃见血！每人配发三枚烟雾弹、两枚震爆雷，以备强攻突围之需。行动时间，定于丑时正刻（凌晨一点整），正是人最困倦之时！”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冷冽，不容置疑。众人凛然遵命，帐内只剩下纸张翻动、兵器摩擦和低声确认任务的声响，一股凌厉的杀气在空气中凝聚、压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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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下的誓言

木子伊走出中军帐，并未立刻回去休息。他独自一人走上营区一处僻静的了望台。夜空如墨，繁星点点，寒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重。

他从贴身处取出那枚子山月赠予他的、温润的玉佩，在冰冷的星光下，玉佩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精细的云纹，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温暖和力量。

子月，再等等我… 待我斩尽此间宵小，定以最快速度，踏平一切阻碍，接你出来！ 届时，所有让你受委屈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在心中无声地立下誓言，眼神在星空下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然而，远水终究难救近火。他安排的援手，能否在那些老奸巨猾的家族长老层层布防下，真正接触到被软禁的子山月？她又将独自面对怎样的压力和逼迫？而兵营这边，这场精心策划的雷霆行动，又是否真能如预想般一切顺利？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难道就真的毫无察觉吗？

重重疑虑如同鬼魅般萦绕不去。但此刻，他已将所有的担忧和柔软深深埋藏，外露出来的，只有一把即将出鞘、锋芒毕露的利刃的冰冷与决绝。

他转身，走下了望台，身影融入兵营的黑暗之中，准备去进行行动前的最后巡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

风更冷了，预示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来临。而风暴的中心，已然开始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