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84章 木子伊忧，另寻出路

据点内弥漫着药草苦涩和未散尽的硝烟味，但更沉重的是人心。子山月被困家族的消息，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木子伊的心口，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的钝痛。他无法想象，那个在战场上如同黑色闪电般驰援的身影，此刻正被无形的枷锁囚禁在高墙深院之中，承受着来自“自己人”的苛责与禁锢。**为了他！** 这个认知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灵魂，也点燃了他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他无法安坐，焦躁地在据点狭窄的空间内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踏在夯实的泥土地上，发出单调压抑的回响。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眼神时而凝聚如刀，闪烁着破釜沉舟的狠厉；时而又被浓重的忧虑笼罩，如同蒙上了阴翳。据点内残存的兄弟们沉默地处理着伤口，或擦拭着残破的兵刃，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如同雕塑般凝固在窗边。深邃的目光穿透浓重的黑暗，仿佛要刺破那遥远的、囚禁着子山月的家族府邸。一股决绝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驱散了片刻的迷茫。

“绝不能让她独自承担这一切！”低沉的声音从他紧抿的唇间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困局必须打破！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趟出一条生路！”

他豁然转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阿岩！老周！过来！”

两位最信任、伤势相对较轻的亲信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阿岩，据点防御不能松懈，灰道随时可能反扑。加固工事，清点剩余物资，尤其注意警戒暗哨，绝不能让他们再钻了空子！”

“是！头儿放心！有我在，据点就垮不了！”阿岩挺起胸膛，尽管手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老周，”木子伊转向另一位面容沉稳的中年汉子，“你心思缜密，立刻去查我们之前联络过的所有暗线，尤其是和子山月家族内部可能有联系的。我要知道山月小姐现在具体处境如何？家族内部反对她的都有谁？支持她的又有谁？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老周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办，掘地三尺也把消息挖出来！”

看着两人迅速领命而去，木子伊的心绪并未轻松分毫。他深知，眼下的局势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独木桥上，脚下是灰道虎视眈眈的獠牙，头顶是子山月家族态度不明的利剑。家族内部的矛盾，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若不能妥善解决，不仅会让子山月万劫不复，他这刚刚稳住阵脚的据点，也将失去最重要的外援和屏障，瞬间倾覆。

**盟友！必须巩固并寻求新的盟友！**

***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带着湿冷的潮气。木子伊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脸上做了些伪装，悄然离开了据点。他穿过几条曲折肮脏的陋巷，来到城西一处鱼龙混杂的市井深处。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油脂、劣质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他的目的地，是一间名为“听雨轩”的老旧茶馆。茶馆门脸不大，门口悬挂的布幡早已褪色，上面用墨汁写的字迹也有些模糊。推门而入，一股更加浓烈、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劣质茶叶的涩味、蒸笼点心的油腻甜香、还有拥挤人群散发出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市井特有的喧嚣与混沌。

茶馆里人声鼎沸，跑堂的吆喝声、茶客的高谈阔论声、角落里说书人沙哑的嗓音交织在一起。木子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嘈杂的人群，最终落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头戴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粗瓷碗里的茶水。他便是木子伊此行要见的人——“灰隼”，一个在黑白两道间游走、消息灵通且颇有能量的盟友。

木子伊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灰隼对面坐下。跑堂麻利地端上一碗粗茶，木子伊没有动，只是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风声紧了，‘灰隼’兄。子山月家族那边…出事了。山月小姐因助我，被家族高层问责，如今行动受限，形同软禁。”

灰隼端起粗瓷碗的手微微一顿，斗笠下阴影中的眼神似乎锐利了几分。他没有抬头，只是用同样低沉、几乎被周围噪音淹没的声音回应：“略有耳闻。子山月家那几个老古董，向来胆小如鼠，只求自保。山月小姐此举，在他们看来，无异于引火烧身。”他啜了一口茶，放下碗，“灰道那边动静也不小，昨天又有一批生面孔进了城，看架势，是冲着你来的。山月小姐被缚住手脚，你这边的压力…更大了。”

木子伊心中一凛，灰道果然在集结力量！但他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急迫：“所以，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团结！需要更多的力量！‘灰隼’兄，你路子广，人脉深。如今子山月家族内部不稳，山月小姐的处境艰难，若我们能设法化解其家族内部矛盾，重新赢得他们的支持，哪怕只是部分支持，局面都将大不相同！同时，我们自身也必须寻求更多盟友！Z市，难道就甘心一直被灰道压榨？其他势力，就没有想反抗的？”

灰隼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茶馆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开，只剩下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化解子山月家的矛盾？谈何容易。”灰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谨慎，“那帮老家伙，认定了安稳就是福，宁肯跪着生，也不愿站着冒险。山月小姐想说服他们，难如登天。至于寻求更多盟友…”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措辞，“木兄，情势比你想的更复杂。灰道这次吃了亏，动作很大。我收到风声，不仅仅是Z市，临近几省的一些灰道势力，似乎也嗅到了味道，在观望。若我们这里闹得太大，他们很可能下场分一杯羹！拉拢盟友？呵，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现在谁敢明着站出来对抗灰道？搞不好，引来的不是盟友，而是更贪婪的豺狼！”

木子伊的心沉了下去。灰隼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部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更加凝练。

“我明白其中的凶险。”木子伊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山月小姐不能白白牺牲！我的兄弟们不能白白流血！我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让那些还在观望、或者同样被灰道欺压的势力看到希望、愿意铤而走险的契机！‘灰隼’兄，请你务必再想想办法，帮我牵线搭桥，联络那些真正有实力、且对灰道不满的势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条件，可以谈！”

灰隼深深地看着木子伊，斗笠下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伪装，看清他内心的决绝。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木兄的胆魄，令人佩服。也罢…我尽力而为。南城区的‘铁手’张，此人实力不俗，地盘与灰道多有摩擦，对灰道恨之入骨，但为人多疑谨慎，想要说动他，需要过硬的筹码和时机。另外…商会里，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也被灰道盘剥得苦不堪言，或许…可以从内部找找机会。但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徐徐图之…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木子伊握紧了拳头，“但我会记住你的话，张铁手那边…还有商会内部的缝隙…都是方向。多谢‘灰隼’兄！”

两人又低声交换了几句，木子伊留下一个隐蔽的联络方式，便如同融入人群的滴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喧嚣与危机并存的茶馆。

***

回到据点，木子伊的心绪并未因盟友的承诺而轻松。他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盟友的争取需要时间，而灰道的威胁迫在眉睫。他必须主动出击，寻找灰道的弱点，在对方发动更大规模进攻前，掌握哪怕一丝主动权！

“疤脸！猴子！”他立刻叫来两名以机灵和潜行见长、伤势较轻的手下。疤脸脸上有一道狰狞的旧疤，眼神却异常冷静；猴子则身材瘦小，动作敏捷如猿。

“交给你们一个要命的任务！”木子伊眼神锐利如刀，“给我盯死灰道那几个核心据点！尤其是‘黑蛇’常去的赌坊和‘毒蝎’负责的码头仓库！我要知道他们的人员进出规律，守卫换班时间，最近有什么异常货物进出，特别是…有没有和商会或者其他势力接触的迹象！记住，宁可什么都查不到，也绝不能暴露！活着把消息带回来！”

“老大放心！”疤脸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亡命徒的狠劲。

“交给我们！保证像影子一样！”猴子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两人领命，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消失在据点外。

接下来的日子，对木子伊而言是煎熬的等待。据点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他一边指挥着加固防御，清点着越来越少的物资和药品，一边与其他小股盟友或潜在的同情者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次传回的消息都令人失望：子山月家族内部依旧僵持，反对派占据上风；寻求的盟友要么婉拒，要么开出苛刻到无法接受的条件；灰道那边则动作频频，不断有小股人马在据点外围游弋试探，挑衅意味十足。

而派出去的“眼睛”，疤脸和猴子等人，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木子伊的心一点点沉向谷底。难道失败了？或者…更糟？

就在木子伊的耐心即将耗尽，焦虑如同毒藤般缠绕全身时，一个雨夜，据点后门传来了约定好的、极其轻微的三长两短叩击声！

木子伊猛地起身，亲自打开门。只见浑身湿透、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的疤脸和猴子，带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两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发现猎物的兴奋。

“老大！有发现！”疤脸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泥浆，从贴身的油布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沾着泥污的小包裹。

“我们在码头‘毒蝎’老巢附近的下水道蹲了三天！差点被巡逻的狗发现！”猴子喘着粗气补充道，眼中闪烁着精光，“疤脸哥冒险摸进去了一次，在废料堆里找到了这个！像是被匆忙丢弃的！”

木子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接过包裹，屏退旁人，只留下阿岩和老周。在昏黄的油灯下，他一层层剥开油纸。里面是几封被水浸湿又晾干、字迹有些晕染模糊的信件，还有几张皱巴巴、记录着一些货物名称、数量和奇怪代号的人员往来清单。

据点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木子伊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划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和陌生的代号。突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封信的落款处凝固了！那是一个极其隐晦、但木子伊曾在某个商会大佬私人印鉴上见过的标记！再结合清单上那些明显超出常规、且被刻意掩盖真实名称的货物…

“商会…Z市商会！”木子伊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又极度兴奋的精芒！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灰道和商会的人…在暗中勾结！进行走私！而且是…违禁品！”

这个发现如同平地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

阿岩和老周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灰道与商会勾结？这简直是捅破天的秘密！商会，那可是Z市明面上最体面、根基最深厚的势力之一！他们竟然和灰道这种地下势力进行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老大！这…这可是个大把柄！”阿岩的声音带着狂喜。

“没错！”木子伊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与希望！“这不仅仅是把柄！这可能是我们撬动整个战局的关键支点！灰道的七寸…商会的软肋…或许…子山月家族内部的僵局…都能因此打破！”

希望的火种，在这冰冷的雨夜，在这被绝望笼罩的据点里，被这意外发现的惊天秘密，骤然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凶险的博弈。如何利用这个秘密？如何避免引火烧身？如何将其转化为实际的助力？一个个更复杂、更致命的难题，如同新的荆棘，横亘在刚刚看到一丝光明的木子伊面前。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手中已握有一把足以刺破黑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