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82章 子山月援，暂时稳住

木子伊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每一次挥剑都像是拖着千斤巨石。视线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黑斑，那是体力与意志濒临崩溃的征兆。身边还能站立的兄弟，已经可以用一只手数得过来。王五倒在了左侧的缺口，用身体堵住了最后的缝隙；赵六在右侧的肉搏中力竭而亡，至死都保持着挥刀的姿势。据点内，伤者的呻吟微弱下去，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和硝烟混合着，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死亡的苦涩。

据点外，灰道打手们的嚎叫却愈发高亢、残忍。他们嗅到了猎物的虚弱，攻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更加疯狂地撕咬着摇摇欲坠的防线。简陋的工事彻底失去了作用，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木子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眼中那嗜血的兴奋和即将得手的贪婪。

他背靠着一截冰冷的断墙，冰凉的触感透过被汗水、血水浸透的衣服传来，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手中的长剑早已卷刃，剑身布满了暗红的血痂，重量似乎又沉了几分。他望向据点后方那片深沉的、吞噬了一切的黑暗，那是阿虎和小七消失的方向，也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火种所在的方向。

“援军…你们到底在哪里…”他几乎是无声地呢喃着，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在深渊边缘徘徊时，对光明的最后祈求。

“头儿！不好了！正门…正门要破了！兄弟们…顶不住了！”一声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喊，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木子伊的心上。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雾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不能倒在这里！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为了那些倒下的兄弟！**

“兄弟们！”他用尽肺腑里最后的气力，发出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声音在死寂的据点内炸开，“跟我上！再拼一次！让这些杂种看看，什么叫站着死！”

他猛地挺直早已酸痛不堪的脊梁，无视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双手紧握那柄残破的长剑，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正门那最汹涌的死亡漩涡！仅存的几个伤痕累累的兄弟，被他的决绝点燃了最后的血性，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踉跄着跟在他身后，扑向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正门缺口！

刀剑碰撞的刺耳噪音、濒死的惨嚎、敌人兴奋的嘶吼、还有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所有的声音在木子伊耳边汇聚成一片混沌的轰鸣。他机械地格挡、劈砍，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旧伤新创，视野里只剩下狰狞的面孔、闪烁的刀光和飞溅的温热液体。防线在崩溃，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兄弟又倒下了一个…两个…

**结束了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手中的剑似乎有千钧重，每一次抬起都无比艰难。他甚至能感觉到敌人冰冷的刀锋即将触及自己的颈项…

**轰隆隆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沉闷而急促的、如同滚雷般的声响，突然从灰道进攻部队的后方，那片被火光照亮的黑暗深处传来！那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势，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木子伊的动作猛地一滞！所有正在疯狂进攻的灰道打手们，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们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黑暗中，骤然亮起一片如同繁星般密集、却又带着冰冷杀意的寒光！那是钢铁的反光！

紧接着，一支如同黑色闪电般的骑兵队伍，撕裂了夜幕，骤然出现在灰道部队的后翼！为首一人，身姿矫健如雌豹，一身紧束的黑色劲装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长发在疾驰中狂舞。她手中没有刀剑，只有一条乌黑油亮、在火光下泛着幽冷光泽的长鞭！

正是子山月！

“木子伊！撑住！”一声清冽嘹亮、如同凤鸣般的娇叱划破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力量！

“杀——！！”子山月身后的家族护卫队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这些精锐骑士训练有素，瞬间化作一柄巨大的钢铁尖刀，狠狠地捅进了灰道毫无防备的后腰！

子山月手腕一抖，那条乌黑的长鞭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鞭影一闪，精准无比地缠住一个正高举砍刀、背对着她的灰道打手的脖颈！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猛地一拽缰绳，借着坐骑前冲的巨力，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打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倒了旁边几人！

护卫队的骑士们如同虎入羊群！锋利的马刀借着战马的冲势，如同砍瓜切菜般劈开灰道打手脆弱的皮甲和身体！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践踏着猝不及防的敌人！灰道那看似汹涌的进攻浪潮，在这支从天而降、迅猛如雷的骑兵冲击下，瞬间被拦腰截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援军！是援军！子山月来了！！”据点内，一个濒临崩溃的战士看到了这如同神兵天降的一幕，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哭喊起来！

这声呼喊，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炽热的火种！

木子伊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从脚底冲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眼前那令人窒息的黑雾骤然消散！希望的火焰在他眼中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几乎要燃烧起来！

“兄弟们！！！”木子伊的声音从未如此刻般洪亮、如此充满力量，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带着狂喜和滔天的战意，“我们的援军到了！子山月家族来救我们了！反击！现在！杀出去！把欠我们的血债，连本带利讨回来！！！”

“杀——！！！”

“报仇！！！”

“宰了这帮狗娘养的！！！”

据点内，所有残存的力量，无论是重伤员还是筋疲力尽的战士，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点燃！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迸发出的、近乎疯狂的力量！他们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惫，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复仇之魂，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紧随着木子伊，从摇摇欲坠的据点缺口处，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汹涌而出！

前后夹击！

刚刚还气势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能踏平据点的灰道部队，瞬间陷入了灭顶之灾！后路被精锐骑兵无情地切割、践踏！正面又被木子伊这群绝境爆发的“困兽”疯狂反扑！整个阵型如同被投入石块的冰面，瞬间四分五裂！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灰道打手和那些混混中疯狂蔓延！

“后面！后面有骑兵！”

“是子山月！子山月家族杀来了！”

“跑啊！快跑！被包围了！”

“我的腿！救我！啊——！”

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凶悍无比的灰道打手，此刻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而本就毫无斗志、只知欺软怕硬的街头混混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丢下武器抱头鼠窜。所谓的进攻阵型，瞬间土崩瓦解，变成了争先恐后的大溃逃！

木子伊如同浴血重生的战神，冲在最前方！他看到了那个在后方督战、此刻正惊慌失措试图组织抵抗的灰道小头目（正是之前被击退的那个）。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哪里走！”木子伊发出一声暴喝，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几个起落便穿过混乱的人群，瞬间逼近了那个想要转身逃跑的小头目。

那小头目听到身后如同索命般的怒吼，吓得肝胆俱裂，仓惶回身举刀格挡。但木子伊的剑，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刚刚爆发的力量，快如闪电，势如奔雷！

“当！”一声脆响，小头目手中的长刀被残剑狠狠劈开！木子伊手腕一翻，剑势毫不停滞，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肩胛骨！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小头目手中的刀“哐当”落地，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瘫软在地，看向木子伊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周围的灰道打手看到头目瞬间被废，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头儿栽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残余的敌人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彻底失去了组织，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兵器和哀嚎的伤兵，向着黑暗深处亡命奔逃。

马蹄声渐渐停歇，喊杀声逐渐平息。据点前，只剩下燃烧的余烬、遍地的尸骸、散落的兵刃和粘稠得几乎无法下脚的血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木子伊拄着那柄残破的长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手臂，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反复穿刺。冷汗混合着血水，从他额角不断滚落。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目光扫过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修罗场，扫过那些倒下的、再也无法站起的兄弟，眼神复杂，有胜利的余烬，有深沉的悲恸，更有劫后余生的虚脱。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子山月策马缓缓来到他面前，轻盈地翻身下马。她身上也沾染了血污和尘土，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清澈而锐利。她看着木子伊几乎被血浸透、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他苍白如纸却依旧坚毅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心疼。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显然刚才的冲杀也耗费了巨大的气力。

木子伊抬起头，望向子山月。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照亮了她沾染了烟尘却依旧难掩清丽的容颜。那一刻，感激、庆幸、后怕…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个极其疲惫却又无比真实、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动容的笑容，在他染血的脸上绽开。

“多亏你…来得及时…”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再晚一步…咳…这里…就真的只剩焦土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正在默默收殓同伴尸体、救治伤员的子山月护卫队，还有据点内仅存的、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兄弟们，声音低沉下去，“…谢谢。”

子山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血泊中，秀眉微蹙，眼中也掠过深深的痛惜和沉重。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清理战场，救治伤员要紧。” 她的目光随即也投向远方敌人溃退的黑暗，那里仿佛蛰伏着无尽的危险，“灰道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随时可能反扑。而且…”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家族里，恐怕很快就会有‘声音’传到我父亲那里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木子伊刚刚因胜利而有些温热的心湖。子山月家族内部的反对势力…这无疑是在本就严峻的局势上，又悬上了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木子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他拄着剑，挺直身体，目光也投向那片未知的黑暗。击退一波强敌，只是暂时赢得喘息。灰道主力的威胁如同阴云未散，而来自“盟友”内部的压力，更如同潜藏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短暂的胜利，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前路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如何稳固这用无数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如何面对来自子山月家族内部的责难？一个个沉重的问号，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木子伊疲惫不堪的心头。他和子山月并肩站在尸骸与硝烟之间，沉默地望着黑暗，陷入了更深沉、更复杂的思索。战斗暂时平息，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