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帝国 第60章 欧斯坦学院（7）

虽然这里有好几种语言的课程，法语好像才是这里的通用语言，他庆幸自己对法语熟练。

拱形门廊划分出明暗两区，鎏金线条在深木镶板上流淌，吊灯悬于穹顶，烛火棱镜间跃动，将乌黑制服上的白蝴蝶结映得发亮。

学生们的领带分作酒红、钴蓝、墨绿三色，衬着雪白衬衫掠过长桌。

普拉秋斯他们被安带去了学院里的餐厅，这里很宽敞，并且有三层，所提供的食物都是免费的，大概是还不习惯，他吃得很少。

他看到格里高利居然抓着只活蹦乱跳的龙虾。

“入学考试成绩！”斯蒂芬教授的声音在餐厅回荡，普拉秋斯看到他居然跑到了这里2楼扶手边，手里挥舞着一张白纸。

普拉秋斯闷闷不乐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聊敲打着桌面，他对斯蒂芬的行为有些不解，他那样的行为，好像目的不是念给他听，而是要让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吸引过去，他正想着待会要怎么解释自己那张空白的答卷，

他突然听到斯蒂芬高声宣布：“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普拉秋斯，特级新生！满分！”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普拉秋斯猛地坐直了身体，嘴巴微微张开，像条缺氧的鱼，他有些机械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格里高利，后者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盯着他。

“这……这不可能……”普拉秋斯喃喃自语，“我交的不是白卷吗？”

然而斯蒂芬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来！”他的长指甲几乎要掐进普拉秋斯的皮肤，“巴蒂斯塔！快过来！我们得计划让他见校长！”

招生办的巴蒂斯塔从人群中挤出来，领带已经歪到了肩膀后面，他一边小跑一边整理着西装前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骗人！”

普拉秋斯莫名其妙被两人夹在中间，跌跌撞撞地穿过长廊，走出餐厅大门，他试图挣扎：“至少跟我解释这到底……”

“嘘！”斯蒂芬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一些话得和你当面说。”

其实到现在，普拉秋斯很想说一句：“你们完全可以把我秘密带走的，刚才在餐厅里你们大声宣布，就这么明晃晃押送着我走出来，又改变说辞了……”

来到餐厅北面的一座公共休息区里的小建筑，斯蒂芬一把上前推开那扇门，普拉秋斯半推半拉着进去。

门后是一间圆形的小厅，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画像，普拉秋斯注意到每幅画像下方都标注着奇怪的符号：有些像蛇，有些像缠绕的藤蔓。

“新生。”巴蒂斯塔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他整了整领带，“学院新生分为七个等级。”

他竖起手指：“特级、A级、b级、c级、d级、E级和F级。”

斯蒂芬激动地补充：“特级生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而你……”他猛地抓住普拉秋斯的肩膀，“你的结果打破了学院的记录！”

普拉秋斯感到一阵眩晕：“什么血统？我只是……”

“皇帝血裔！”斯蒂芬几乎是喊出来的，唾沫星子飞溅，“不同于一般的血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要多交学费了？”普拉秋斯干巴巴地问。

巴蒂斯塔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直拍腿：“学费？哈哈哈……斯蒂芬，这孩子真有意思！很幽默。”

斯蒂芬没笑，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块形状怪异的怀表，表盖打开时，普拉秋斯看到里面不是表盘，而是一滴暗红色液体。

“看好了。”斯蒂芬将怀表凑近普拉秋斯的眼睛，“这是模拟的你的血样。”

他声音变得很轻，仿佛来自远古：“太多人在战争中流血了，你要把握好机会，有些事情注定只有那么几个人能看清，看见它发光了吗？从红色变成白色或黑色，看到了吗？它即将变成一幅星图……”

“这……”普拉秋斯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皇室的标记啊。”巴蒂斯塔轻声说，“这就是血统的证明。”

普拉秋斯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瑟伦那双琥珀色的竖瞳，还有那轻飘飘一句“至高无上的王，可不适合这样”。

“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斯蒂芬情绪激动，双手已经熟练抓上普拉秋斯的肩，恨不得前后摇晃。

普拉秋斯吸了一口气，有些瑟瑟发抖：“我知道你们激动，没有什么啊……”

“听着，我知道这很难受。”斯蒂芬的语气突然柔和下来，“ 学院里的每个学生都和你一样拥有血统，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我们至少有一个世纪没见过纯度这么高，这么稀有的血裔了。”

普拉秋斯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想清楚，你们是凭什么决定我满分的？我交的是白卷……”

好像轮到眼前两个导师尴尬了，都摩擦着手。

“呃……其实所谓入学考试并不重要，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斯蒂芬缓缓解释道。

普拉秋斯想起自己写下的三个词消失，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挤出一句：“我还是不确定自己有什么夜族血脉……”

斯蒂芬和巴蒂斯塔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关系，”斯蒂芬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对处理这种事情了如指掌，可以慢慢来，从我的基础课程开始，怎么样？”

看着两位教授期待的眼神，他突然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叹了口气说：“先……先上着试试吧。”

话音刚落，斯蒂芬就一把抱住了他，力道那么大，差点窒息：“太好了！”教授的声音激动而颤抖，“几十年了！我还未想到有过今天！”

巴蒂斯塔也凑上来，被抱得快窒息的普拉秋斯瞥见他那几乎狂热的眼神：“校长一定会高兴疯的！想想看，一个活生生的纯血！”

普拉秋斯被夹在中间，自己像块夹心饼干，他拼尽全力，勉强从斯蒂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被揉皱的制服领子：“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两位教授异口同声。

“格里高利他们……是什么等级？”普拉秋斯后退了半步，他在暗暗蓄力，如果这两位教授还突然扑上来，至少他还能尝试躲一下。

巴蒂斯塔推了推眼镜：“四个人都是b级。”

普拉秋斯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那斯莱特和伊芙娜呢？”

斯蒂芬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你在担心什么？”他又补充，“作为特级学生，你可以享受奖学金！”

“他们啊？都是c级学生。”巴蒂斯塔说。

正当普拉秋斯想继续追问时，巴蒂斯塔突然看了看表：“天哪！已经这个点了！”他拽了拽斯蒂芬的袖子，“我们得赶紧带他先去和校长沟通一下！”

“对！”斯蒂芬如梦初醒，“校长目前还不知道你的情况。”他神秘地压低声音，“如果他清楚你是特级学生，说不定……还会有一些额外的奖励。”

“奖励……”普拉秋斯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路过一面镜子时，他瞥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凌乱的黑发。

他暗暗想：也许自己身体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列车上那片血海，还有瑟伦那句“血统会苏醒”。

两旁的人几乎是押送的姿态，上了二楼，来到斯蒂芬的办公室，就是比想象中要凌乱得多。

普拉秋斯被推进门就差点被地上堆砌的书籍绊倒，墙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玻璃瓶，有的装着蓝色液体，有的则浸泡着生物标本。

“请别碰那些。”巴蒂斯塔开口：“这家伙的收藏品有一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斯蒂芬已经冲到那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从杂物堆里挖出一台造型奇特的电话，是那种老式电话，整体呈黑色，上面镀着繁复的金色花纹，听筒上缠绕着蛇形的装饰。

“校长专线。”巴蒂斯塔小声解释，眼睛闪闪发亮，“只有系主任级别才能使用。”

斯蒂芬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摇动电话侧面的摇柄，几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校长先生！”斯蒂芬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电话线，“我是霍尔德！对，对对对！就是关于那个特级新生的事！”

普拉秋斯站在一旁，看着斯蒂芬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教授的长发随着激动的动作飞舞，时不时抽打在巴蒂斯塔脸上，他也只能无奈地躲闪。

“是的！千真万确！”斯蒂芬几乎要把话筒捏碎，“血统就打破了所有记录！什么？不，不是仪器故障，我们反复验证过了！他们提供的资料也是真的！”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普拉秋斯也能感受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奇怪的是，无论斯蒂芬如何激动，校长的声音始终平稳如常，甚至在听到“特级新生”这个词时也没有丝毫波动。

“他想和您通话！”斯蒂芬突然转向普拉秋斯，眼睛亮得吓人，“快来！”

普拉秋斯僵在原地，喉咙发紧，巴蒂斯塔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别怕，校长又不会吃了你。”

他战战兢兢地接过话筒，听筒冰凉的温度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呃...您好？”普拉秋斯的声音细如蚊呐。

“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普拉秋斯？”校长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欢迎来到欧斯坦。”

“谢……谢谢……”普拉秋斯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电话线，浑身僵硬，眼神乱瞟。

“听说你是特级新生？”电话里说。

“我……我其实不太清楚……”普拉秋斯感觉舌头打结，“至少教授们是这么说的，但我……”

“你已经成年了？”电话里又说。

“是的，校长先生。”普拉秋斯微微颤抖。

“来自斯卡德堡？”电话对面还是平淡又严肃的语气。

“是的……呃，不完全是……”普拉秋斯额头渗出来细密的汗珠，“当然我是说，我之前在那里工作过吧，但我其实……”

电话那头声音浑厚：“你测试结果显示，你拥有纯正的夜族皇室血脉，这在历史上极为罕见。”

普拉秋斯咽了口唾沫：“可是校长先生……”

“有趣。”校长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普拉秋斯隐约听出一丝兴味，“你会在学院里学到很多，作为特级新生，你享有特殊待遇，同时也要承担相应责任。”

“什么责任？”普拉秋斯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比如，”校长缓缓道，“接受特殊课程指导和代表学院出席某些重要场合。”

普拉秋斯感觉双腿发软：“我感觉我有些能力不足。”

“别担心，”校长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你有足够时间适应，斯蒂芬会负责你的基础训练的。”

普拉秋斯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斯蒂芬，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什么，如果用法语看嘴型似乎是“太棒了”。

校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特级学生普拉秋斯，我对你有些感兴趣。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或许可以见上一面，哈哈……”

不等普拉秋斯回应，通话突然结束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样？”斯蒂芬迫不及待地抢过话筒，“校长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普拉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机械地重复着校长最后那句话：“校长好像说对我有些感兴趣……”

“天哪！”巴蒂斯塔激动地抓住斯蒂芬的手臂，“校长从没对哪个新生说过这种话！”

斯蒂芬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天大的荣幸！你知道吗？学院的校长上一次表示对某个学生‘感兴趣’，已经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普拉秋斯有些忍不住了，缓缓滑坐到地上，背靠着斯蒂芬的办公桌：“我认为我需要静一静……”

斯蒂芬和巴蒂斯塔立刻安静下来，两人相视而笑。

“当然，当然！”斯蒂芬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小孩，“作为特级新生，你可以先休息，明天我们再讨论课程。”

巴蒂斯塔体贴地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喝点茶，能帮你镇定神经。”

普拉秋斯看着杯子里面的淡绿色液体，还泛着细小的气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抿了一小口。

出乎意料的是，味道出奇地好，像是薄荷混合着某种果香，让他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些。

“这个真好喝，是什么？”他又喝了一大口。

“镇静剂改良版。”巴蒂斯塔笑眯眯地说，“又加了一些东西调味。”

普拉秋斯差点把嘴里的液体喷出来。

“开玩笑的！”巴蒂斯塔连忙摆手，“只是绿茶！”

“回去休息吧。”斯蒂芬连忙把他扶起来，用力拍了拍肩膀。

普拉秋斯缓缓离开办公室，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

斯蒂芬手舞足蹈地和巴蒂斯塔讨论着什么，两人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他轻轻带上门，“咔嚓”一声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