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帝国 第193章 少女的生辰（5）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撕成了碎片，洒在漆黑的河面上。

此刻，两岸密林深处，一双双燃烧的异瞳无声地睁开，淡黄、赤红、冰蓝、幽紫……如同地狱之门开启时泄露的点点磷火，远远看着好像一圈疏散的萤火虫，与星光融为了一体。

河心的水面平滑如镜，如果是普通人，相信可是看不出什么的，这太黑了。

但如果是开发了自身能力的学员，情况就不同。

他们埋伏在河岸两侧的山上，清楚看到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身影静静向前移动。

可这身影却不是踩在水上，而是一条水中的百足巨蜈，康瑞特，它托举着黑袍人，如臣民托举它们的王。

伊卡欧利斯，所谓的风暴与天之王此刻收敛了毁天灭地的威仪，甚至看着像一位夜河中站在独木舟上的孤独渔夫。

然而这寂静只是假象。

他们突然全军出击！决定不给河中心的这位君王任何喘息的机会，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裂。

伊卡欧利斯的人形还是那样静静站立在那

两岸山林中，上千道身影同时暴起，他们脚下的水面在接触的瞬间冻结、硬化，或直接炸开一圈，支撑着他们以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踏浪疾驰！

千人冲锋，竟带起片密集的破空声和脚下水花的爆鸣，杀意编织成的口袋凝结。

他们目标直指河心那孤绝的黑影。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扑杀，伊卡欧利斯终于动了。

它……此时也许可以用祂，低垂的头抬起了。

宽大的黑袍兜帽下，两点金芒骤然亮起，锐利得胜过这世间任何鹰隼。

这是属于君王的震怒。

“嗡！”

无形的精神场域以祂为中心轰然爆发，向外扩张，迅速撞上了学员们的精神场域，一片混乱中，祂命令着精神场域突然向内挤压、扭曲、折叠！

世界在冲锋的学员们眼中瞬间变得光怪陆离。

河水倒流上天，星辰坠入水底，脚下的水面时而坚如钢铁，时而柔软如棉。

身边的同伴身影扭曲拉长，或分裂出数个重影。

空间就此失去了意义，方向感混乱。

前一秒刀锋还指向河心，下一秒却可能劈向身边的战友！

这就是精神的直接碰撞，意志的蛮横绞杀！虚与实，生与死，一念之间的事情！

然而，能站在这条河上的，无一不是欧斯坦的学员，哪怕他们在学院中扮演着不起眼的角色，可放眼世界，他们的力量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得不到的。

混乱之中，冲锋的势头竟是微微一滞，冲在最前方的西比尔，瞳孔中仿佛冰川崩裂。

她手中那柄名为“裁决”的长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强行无视空间的错乱，精准无比地刺向伊卡欧利斯的后心。

几乎同时，侧翼，斯莱特手中经过装备部魔改的霰弹枪发出沉闷的咆哮，数十枚铭刻着纹路的钢珠呈扇形笼罩了伊卡欧利斯的左半身。

数名b级学员联手，由咒能汇聚成的炽白光流如同审判之矛，从正面轰击！

面对这足以汽化一支军队的合击，伊卡欧利斯挥了挥手。

大大的衣袍往两侧翻去，腰间那两条盘踞的长鞭如同苏醒的黑龙突然弹出，紧握在手。

一条长鞭变得半透明，融入了周围扭曲的空间，鞭身震荡，散发出水波般的涟漪。

西比尔那必杀的一剑刺入，却好像陷入泥潭，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剑尖明明与黑袍相隔寸许，却再难寸进了！

而鞭梢已如毒蛇反卷向她白皙的脖颈。

另一条长鞭瞬间变得漆黑如墨，表面覆盖上一层暗金色的角质层！

它不闪不避，径直抽向那片笼罩而来的钢珠和炽热光流！

它与钢珠、光流悍然相撞，只有种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暗金长鞭上光芒闪烁，仿佛饱餐一顿，而斯莱特的霰弹和那束光流竟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了。

伊卡欧利斯手腕一抖，那条吸收了攻击的暗金长鞭猛地甩向右侧！

鞭梢处，刚刚被吸收的光流混合着破魔能量，以一种更狂暴的方式喷射而出，化作暗红色的毁灭洪流，直扑从右侧袭来的另一波学员！

“小心！”

惊呼声中，右侧的学员们纷纷施展防御法咒或急速闪避。

暗红洪流擦着他们的阵型边缘掠过，将后方一大片河水瞬间蒸发，一道长达百米的焦黑沟壑诞生了，边缘的河水沸腾翻滚！

攻守转换只在瞬息之间，伊卡欧利斯就那样稳稳立在康瑞特头顶。

祂将庞大的能量精准地分配到身体两侧，如同一位优雅的音乐指挥家，调动体内的力量，精准地去集中并抵消接下来四面八方的狂潮。

战斗陷入白热化，学员们前赴后继，重复着攻势，法咒的能量撕裂夜空，光芒在扭曲的空间中疯狂闪烁。

伊卡欧利斯的双鞭此刻成了两道死亡的界限。

黑袍翻飞，祂的身影在无数攻击的缝隙中灵活闪动，每次挥鞭都必然伴随至少一名学员的吐血倒飞。

河水也早已不再平静。

整条东江滚滚蒸汽冲天而起，白茫茫一片，将月光都遮蔽。

水面炸开巨大的空洞，露出下方的河床，又被涌来的沸水填满。

血腥味的水汽里，他们的攻击持续了20分钟。

对于河面上搏杀的学员们来说，这20分钟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

因为高强度的精神对抗、法咒爆发、以及在那扭曲力场中维持自身平衡，都在疯狂榨取他们体内的能量，可这里根本没有能让他们补充能量的东西。

最初的攻势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

不少学员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神虽燃烧着战意，但身体却发出了抗议的哀鸣。

一些等级稍低的学员开始力不从心，被迫退出核心战圈，退到外围，伺机而动。

河面上依旧人影翻飞，光芒依旧不时撕裂蒸汽，可任谁都看得出，狂潮般的攻势已是强弩之末。

因为伊卡欧利斯依旧稳稳站在那里。

兜帽下的金色瞳孔如永不熄灭的熔岩，祂脚下已经看不见康瑞特的身影，但祂站在那，就好像它依旧忠实地托举着它的君王。

祂在等待。

祂已经将自己想象成了壁炉中的火焰，等待这些勇敢的飞蛾自己燃尽最后的力量。

斯莱特半跪在一块因低温法咒而冻结的浮冰上，拄着霰弹枪，大口喘气，不断有汗水混着河水从下巴滴落。

他感觉自己肺部火辣辣地疼，体内的能量几乎见底，就算站起来也头晕眼花了。

伊芙娜落在他身边，原本美丽的长发被汗水浸透，眼神里充满不甘。

西比尔站在稍远处的水面上，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河心那个身影，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她明白，机会正在飞速流逝。

蒸汽缭绕中，越来越多的学员停下了攻击，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伊卡欧利斯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一张张年轻疲惫的脸庞，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情绪。

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似是嘲讽，似是怜悯。

就在这时，一道无比纯粹的暗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笼罩河面的蒸汽，如上帝投下的审判之矛。

它精准无比地轰向伊卡欧利斯的头顶。

这一击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光柱出现瞬间，整个扭曲的精神力场都为之剧烈震颤，仿佛无法承受。

一直从容不迫的伊卡欧利斯，祂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的暗色能量瞬间汇聚，迎向那道从天而降的毁灭光柱。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惊天碰撞！

巨响震彻整片山谷，天地都在这一刻崩裂。

两股能量狠狠对撞在一起，引发了爆炸，狂暴的能量风暴以对撞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离得最近的数十名学员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这股纯粹由能量对撞产生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

西比尔、斯莱特、伊芙娜等人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暴逼得连连后退，全力稳住身形，惊骇地望向碰撞的中心。

是谁？

这绝不是学员们的力量。

暗金光柱似乎后力不济，率先崩碎，化作漫天流萤。

祂挡住了。

但显然，并不轻松。

祂抬起头，瞳孔穿越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和尚未完全散去的蒸汽，望向光柱来袭的方向。

那片被树冠遮蔽的夜空，本该是空无一物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的的恐怖力量，笼罩了这片战场。

“难道是……‘方舟’？校长？”

西比尔低声吐出一个词，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校长出手了！”

伊卡欧利斯静静站在汇聚的河面上。

那条之前不见的康瑞特重新托起了祂，祂覆盖着细鳞的左臂垂在身侧，血液正从几片碎裂的鳞片缝隙中缓缓渗出，滴落在沸腾的河水中，发出“嗤嗤”的轻响。

抵挡上千学员长达20分钟狂攻后，校长这蓄谋已久的隔空一击可以说真正创伤了这位君王。

此时的‘方舟’号飞艇里，校长双手放在夜明珠上，双眼紧闭，仿佛体内正在酝酿什么。

那隔空一击正是他使出的，他也有些惊奇，伊卡欧利斯的韧性如此之高。

学员们士气大增，都直起了身，即便很多人身体开始发软，可脸上竟还有着笑。

伊卡欧利斯缓缓抬起受伤的左臂，看着那血液滴落。

祂兜帽下的金色瞳孔定格在虚空某处，仿佛穿透空间，直视着“方舟”中的校长。

大家突然感受到一种古老的韵律从祂身上散发开来。

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仿佛逐渐凝固的松脂，河面的水汽停滞在半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不对……”西比尔脸色骤变，“他……他在吟唱！”

那不是人类能理解的语言，像是地壳深处岩浆翻滚的闷响，也像天空之上的风云翻涌，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方舟”内，校长猛地睁开双眼，他面前的夜明珠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难道是风陨？”他反应过来了，一向沉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全体终止行动！撤！立刻后撤！远离能量核心！”

命令通过精神链接瞬间炸响在每一个学员的脑海。

伊卡欧利斯的吟唱戛然而止。

祂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着这片土地。

以祂为中心，没有光和声音，天空却先塌陷了，一层的暗红色冲击波贴着地面，呈完美的圆形向外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在寸寸碎裂！

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热浪来了。

火，到处都是火。

高高的树在烈焰中呻吟、折断，像被折断的天鹅脖颈，浓烟滚滚，带着焦糊味和某种更深的血腥气，刺痛着每个人的鼻腔。

“重复，我们失去了联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通讯频道里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以及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惧，执行部的精英，这些平日里足以让人震颤的名字，此刻正依托现场残破的大岩石和炸翻的树干残骸，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那个黑袍君主静立在废墟之上，脚下的水早已蒸发，却让他看起来干净得不像话，与周遭的炼狱格格不入。

“我们的法咒无效！能量好像……好像在靠近他3米处融化了！”

“他用的是……”

话音未落，伊卡欧利斯又抬起了手，简单地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空按下，瞬间猛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清晰的、深达数米的掌印轮廓。

处于范围内的专员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化作了模糊的肉泥，溅射开的鲜血在高温下瞬间汽化成了红色的雾。

西比尔半跪在一棵倾覆的巨树后，她那把“裁决”插在身边，刀柄被汗水浸透。

她曾以为安的“焰雨”是风与火的极致，但此刻她好像明白，那更像是孩童手中的火柴。

“学姐……”她身边，一个低年级的学员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我们……会死吗？”

西比尔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黑色的身影。

就在这时，伊卡欧利斯转过头，忧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障碍，落在了这条干枯的河道上游的方向。

那里是江西的入口，可他似乎好像感受到别的东西，迫不及待想进去，好像他另一半被囚禁的骨、血、与力量所在。

他的嘴唇又开始颤动了，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低沉、古老、每个音节吐出，都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光线扭曲，仿佛空间本身无法承受这种语言，正在发出哀鸣。

“他又在吟唱了！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校长的声音炸响，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西比尔嘴角的鲜血淌了下来，她从另一侧悍然突进，手中巨大的“裁决”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

她不允许自己像个懦夫一样等待终结。

然而，她的剑在距离伊卡欧利斯有数米之遥时停住了。

它被一种更根本的力量“凝固”了。

剑身像是陷入了万亿吨透明的琥珀中，每寸前进都需要耗费撕裂手臂的力量，她第一次露出这般难以置信的神色。

伊卡欧利斯甚至没看向她，只是面对北方，吟唱在继续，音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像是无数把刀在刮擦着每人的耳膜和灵魂。

然后，一切声音又消失，绝对的死寂，比先前的爆炸更令人毛骨悚然。

以他为中心，一个领域张开了，那是“无”。

是连光和声音都被吞噬的虚无。

它像一个不断膨胀的肥皂泡，边缘闪烁着彩虹般的油污色泽，美丽而致命。

这个肥皂泡所过之处，地面、碎石、火焰、空气本身，都“消失”了。

“风陨……”有人梦呓般地吐出这个名字。

它平静地扩张。

“全员后撤！”频道里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吼叫。

西比尔眼见破不了对方的防，只能猛地拉起身后那个几乎僵住的学员，向着后方玩命飞扑。

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不是针对他们的身体，而是针对“存在”这本身。

他甚至不敢回头，因为回头看到的，可能不是毁灭的景象，而是“空”。

他们狼狈地逃到之前的瀑布，堪堪避开了那透明领域的边缘。

西比尔抬起头，只看到刚才他们埋伏的两山此刻已经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凹陷。

可风陨的领域还在缓缓扩张，不疾不徐，如同海水涨潮，注定要淹没一切。

瀑布上，那位被她拉来的低年级学员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混合着污泥和血迹划过年轻的脸庞。

他不是在哭喊，只是生理性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西比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

“连滚带爬”这个词用在此时撤退的他们身上是毫不夸张的。

“方舟”内，校长缓缓坐回指挥椅，脸色苍白，强行投射防御矩阵拦截“风陨”对他消耗极大。

他看着球体中反馈回来的战场画面，目光失落。

“不惜动用‘风陨’也要脱身……看来那四枚导弹意义非凡啊……”

他低声自语。

“但，动用这种级别的法咒，你的消耗……也不会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