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帝国 第192章 少女的生辰（4）

斯莱特挂掉副校长的电话后，看着这所旅店的房间。

月光被厚厚的窗帘挡住，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伊芙娜和斯莱特各自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像两条搁浅的鱼。

副校长那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像一块冰，把他们从短暂的放松中彻底冻醒。

“人形……君主……”斯莱特翻了个身，床板发出痛苦的呻吟，“这听起来比对付原来的怪兽还要命，至少我们知道怪兽长什么样，现在倒好，它可能变成任何人，藏在任何地方，没准待会还会来敲门……”

伊芙娜没吭声，只是把被子拉高了些。

她旁边的床上，安摊开双手，仰面躺着，呼吸均匀。

她左臂被塞里斯枕着，右臂被瓦西德抱着，两个金发小家伙在睡梦中咂着嘴，仿佛天塌下来也跟他们无关。

斯莱特烦躁地坐起身，摸索着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昏黄的光线撕破黑暗，也刺痛了伊芙娜的眼睛。

“你干什么？”她嘟囔。

“睡不着，先琢磨一下路线吧……”斯莱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和一支笔，趴在床头柜上写写画画，“如果要去江西……走河源那边，但要穿过一片山区……”

伊芙娜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学院是不是觉得我们命太长了？让我们两个c级去搜寻一个化为人形的君主？这跟让兔子去给狮子做体检有什么区别？”

“也许副校长觉得我们运气好？”斯莱特头也不抬，语气自嘲。

“运气？”伊芙娜嗤笑一声，“我的运气就是和你这个笨蛋分到一组。”

斯莱特笔尖一顿，下意识抬起头想反驳，但看到伊芙娜眼底的忧虑，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继续研究地图上的等高线，烦恼就这么在房间里发酵。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但清晰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两人都是一愣。

午夜了，会是谁呢？

斯莱特和伊芙娜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只是安依然睡得昏沉，毫无反应。

斯莱特示意伊芙娜保持安静，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却没有回答。

斯莱特皱了皱眉，拧开门锁，把门拉开。

一张脸猛地从门缝的黑暗中探了进来，脸上还挂着一个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的笑容。

斯莱特猝不及防，吓得“嗷”一嗓子，往后猛退两步，差点摔倒，指着门口语无伦次：“鬼……有鬼啊！”

门口那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沉了下来。

门口这个人缓缓走了过来，只见是西比尔站在那，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作战服，束着利落的金发马尾，脸上带着羞恼。

“斯莱特！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她压低声音，语气冰冷，“是我！西比尔！天鹅会的人。”

斯莱特惊魂未定，借房间里透出的微弱光线仔细一看，这才认出眼前这位煞神。

他连忙拍着胸口顺气，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西比尔学姐？对不起……对不起！大半夜的，您这出场方式也太……别具一格了。”

西比尔侧身挤进了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

斯莱特笑着上前问她：“不知道学姐半夜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呢？”

“执行部的人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到处奔波，昼夜颠倒。”她语气平淡。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眼神在安和孩子们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看来你们已经收到副校长的命令了。”西比尔顺势拉了张椅子坐下，优雅地翘起腿。

伊芙娜点了点头，也彻底没了睡意，坐在床边：“西比尔学姐也是为了那个任务来的？”

“嗯……”西比尔言简意赅，“执行部抽调了附近几个小队配合你们行动，副校长担心你们经验不足。”

斯莱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有学姐在，我们就放心多了。”

西比尔没接他的话茬，直接切入正题：“关于搜寻区域和方案，你们有什么初步想法吗？”

“啊，对！”斯莱特连忙把地图摊开，“我觉得从河源方向进入南岭比较合适，这边地势相对……”

两个女生的交谈非常正经，有些重复着围绕着任务区域、可能路线、装备需求以及与其他小队的配合展开。

西比尔也不愧经验丰富，拿过斯莱特画的地图，一看就看出了问题，举着铅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指出了几个他忽略的细节和潜在风险。

但不知从何时起，话题开始跑偏了。

“所以说，执行部那帮老家伙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西比尔突然抱怨了一句，有些压抑的火气，“就不管我们要面对什么，反正上次到半兽人……哼，连句安慰都没有。”

伊芙娜深有同感地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外勤风里来雨里去，功劳是上面的，黑锅全是自己背！上次去韶关，为了追一个月影的小喽啰，我在泥地里趴了3个小时！”

“3个小时？”西比尔挑眉，带着一丝优越感，“我在阳江为了部署那些破增幅器，在伊卡欧利斯的眼皮底下潜伏了大半天，那才叫……”

“潜伏大半天就很了不起了吗？”伊芙娜不服气了，“我上次在珠江口出任务的时候，为了等一个目标，你可以想象我连续3天就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桥墩下吗？水还会漫上来，差点没冻成冰雕！”

“那只是有点冷而已，你知道在热带雨林里被各种毒虫咬是什么感觉吗？”

“雨林算什么？沙漠才要命！缺水，暴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功从一开始的抱怨变成了一场“比惨大会”，演变成谁执行的任务更艰苦、更危险的暗中较劲，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

斯莱特夹在中间，看着两位女生从一开始的专业讨论变成现在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目瞪口呆。

他本来想插句话缓和下气氛，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插嘴的空隙。

“我……”

“我……”

眼看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神碰撞几乎要迸出火星，斯莱特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他赶紧起身，硬着头皮插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试图隔开她们。

“那个……两位，冷静，冷静一点，我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啊！”斯莱特陪着笑脸，感觉额角冒汗，“任务艰巨，我们应该同心协力，对吧？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谁跟她吵架了？”西比尔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我在陈述事实，你插什么手？”伊芙娜抱起手臂，扭向另一边。

斯莱特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像个试图安抚两只炸毛猫的饲养员，充满了无力。

他一个男生，面对两个明显情绪上头又都实力不俗的女生，打不得骂不得，讲道理，她们又不听，简直是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尴尬的僵持时刻，旁边床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呓语。

是瓦西德。

小家伙在睡梦中皱了皱小鼻子，往安的怀里缩了缩。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看向那张床。

安睡得安稳，手臂牢牢地护着两个孩子，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那平静的睡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西比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温怒消散。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

“够了。”她低声说，不知道是对伊芙娜说，还是对自己说，“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任务就是任务……真幼稚。”

伊芙娜也沉默下来，刚才脸上所谓的不服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认命。

斯莱特终于松了口气，感觉捡回了一条命。

西比尔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快睡觉吧，明天早上6点，停车场集合，别迟到。”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中。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伊芙娜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斯莱特匆匆关掉台灯，也瘫倒在自己的床上，感觉比跟半兽人打了一架还累。

黑暗中，他听到一旁伊芙娜闷闷的声音传来：

“斯莱特……”

“嗯。”

“下次她再这样，你别拦着了……”

斯莱特感觉头上冒出了几个问号。

他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睛。

看来，这次不仅要面对恐怖君主，还要应付队伍内部这等微妙的人际关系，前途，果然一片“光明”啊。

西贡湾上空的平流层。

一艘流线型的银灰色飞艇悬浮在云海之上，好像一条巨鲸，下方是翻滚的云层，上方是深邃的星空。

这是“方舟”，学院的移动指挥部，也是校长尤利乌斯的临时行宫。

指挥舱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校长坐在宽大的指挥椅上，背对着星图，他领口敞开，露出结实的脖颈，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面前是一颗主要成分是生物结晶的“夜明珠”，通过上面，他可以看清学员们的实时状态报告。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屏幕，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数据流在奔涌。

“A7区，能量残留异常，波动频率与‘A’级生物力场吻合度87%。”一个冰冷的声音汇报。

“b3小队报告，发现非自然形成的能量遮蔽点。”

“c12区域，夜族生物血反应浓度上升0.3个百分点，持续监测。”

校长抿了一口威士忌，本就清醒的大脑更加锐利，此时此刻，他像一位老练的棋手，审视着棋盘上的每一个角落，计算着对手可能藏匿的格子。

1000名学员，这是分散在东亚大陆上的所有欧斯坦力量，从A级到c级，从执行部精英到刚入校的新生，他们像张无形的大网，正根据“方舟”指令，在南岭周边区域缓缓收紧。

大部分学员并不清楚这次大规模调动的真正目的。

他们只接到最高优先级的搜索指令，寻找任何与“高能量异常”或“未知龙类反应”相关的线索。

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才知道他们寻找的是一头化为人形的君主。

“它很狡猾，”校长轻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对手说话，“懂得隐藏，懂得利用环境……也正因受伤，它会更谨慎，更不愿轻易暴露。”

他的手掌放在夜明珠上，快速滑动，将几个可疑区域的监控等级提到最高，更多的资源开始向那几个区域倾斜。

“它需要能量修复伤势，需要时间适应新形态……所以，它一定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全但又不会离能量源太远的地方。”校长的思维高速运转，排除着一个个可能。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南岭山脉深处，一片被称为东江的河流。

那里地形复杂，水系发达，生物资源丰富，重要的是，根据历史记载，那里在古代曾是一处祭祀之地。

“就选在这了。”校长放下酒杯，手指在那个区域轻轻一点。

一道无形的指令通过加密频道瞬间发出。

南岭，东江附近，斯莱特蹲在一条湍急的溪流边，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水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

“有发现？”伊芙娜在他身后警戒，手里紧握着一把冲锋枪。

西比尔则站在稍高一点的岩石上，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望远镜。

“总部告诉我们，能量读数就是这里变清晰的。”西比尔说，“虽然并不确定具体在哪，但指向性很强……沿溪流往上。”

斯莱特站起身，擦了擦手。

他们这个小队，加上西比尔带来的12名执行部专员，一共15人已经在这片森林里追踪了一天。

疲惫、蚊虫、潮湿、以及时刻紧绷的神经都在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但此刻所有的疲惫都被这发现驱散了。

“它受伤了，所以在用水源掩盖自身的气息，或……用水元素辅助疗伤？”斯莱特分析着，看向西比尔，“能确定具体位置吗？”

西比尔摇了摇头：“干扰还是很强，也没有那个技术，这片区域的能量本身就很混乱，只能确定大致方向……在前面那个瀑布附近。”

透过茂密的树冠，便能看到数道白练般的瀑布从山崖上垂落，水声轰鸣，隔得很远也能听到。

“通知其他小队，向b7区靠拢。”西比尔打开通讯器，对一名执行部专员下令，“保持静默，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散布在广袤南岭中的其他小队开始像收到信息的工蚁，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向着他们这边汇聚。

一张由1000双异瞳编织而成的巨网，正在黑暗中缓缓收拢。

“方舟”指挥舱内，校长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网已经撒下去了，”他对空无一人的指挥舱说道，“现在就看鱼会不会咬钩了。”

他面前的一个屏幕上，正显示着西比尔传回的画面。

瀑布的水汽弥漫，密林深处黑暗一片。

校长端起已经融化了冰块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刻，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火焰点燃！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以“方舟”为中心涟漪般扩散开来，穿透了厚厚的飞艇外壳，穿透了平流层的云海，向着北方遥远的大陆笼罩下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唤醒，一种共鸣。

密林中，正屏息凝神追踪着能量痕迹的西比尔身体微微一颤。

她感觉到体内沉寂的血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她那双眼眸深处，一点金色悄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烛火。

溪流边的斯莱特猛地抬起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从血脉深处涌出。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伊芙娜动作一顿，她感到视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耳朵能捕捉到更远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不仅仅是他们，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学员无论等级高低，无论身在何处，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与共鸣。

一双，两双，十双，百双……

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一双双燃烧着不同颜色火焰的瞳孔在广袤黑暗的南岭山脉中逐一亮起！

山峦沉默着，肃杀着。

1000双异瞳在黑暗中睁开，冰冷地穿透夜幕，就要飞向那片瀑布了。

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穿行，斯莱特站在了瀑布之上，望着下方不远的河流。

就只有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