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帝国 第144章 入侵之日（4）

又一次出动军机惨败后，这件事就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猎犬中队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虽被严格封锁，但那种绝望的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渗透进指挥中心的每个角落。

时间不等人，6月13日的中午12点，天空却是一片黎明般的阴沉，伊卡欧利斯裹挟着它的生物风暴“蝴蝶”，这就是一个移动的天灾，如今终于逼近了雷州半岛的西侧海岸线。

天空慢慢被染成一种病态的、暗灰色与诡异虹彩的颜色。

狂风呼啸，卷起的液体似乎已经不是雨水，而是咸腥的海沫和某种粘稠的有机质碎屑，拍打在一切物体表面，发出“噼啪”的轻响。

气压低得让人胸口发闷，整个天空都要塌陷下来。

海岸线上，帝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早已严阵以待，依托地形构筑的防御工事连绵不断，沙袋垒砌的机枪阵地、反坦克炮位、以及匆忙挖掘的散兵坑如同大地上的疮疤。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道沿着海岸线蜿蜒矗立的异常高大的金属巨网。

那些都是之前紧急铺设的高压电网，粗壮的钢柱深深打入地下，其上缠绕着比手臂还粗的特制电缆，这是一道试图阻拦巨人的脆弱篱笆。

工兵和其他技术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巨大的闸刀开关被安置在加固的掩体后方，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坦克和装甲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着，炮塔缓缓转动，对准了那片越来越近、翻腾不休的恐怖风暴，士兵们也蹲伏在战壕里，紧紧握着手中的枪，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以及一种被严酷纪律压抑下来的茫然。

他们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但没有任何一本操典告诉过他们该如何面对眼前这种超乎想象的敌人。

“保持阵型！检查武器！没有命令不准开火！”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狂风中已经失真，他们的声音，与其说是在下达命令，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和部下打气。

指挥中心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主屏幕上，“蝴蝶”的边缘正在与海岸线重合，各种传感器传回的数据疯狂跳动，警报声此起彼伏。

但所有人都仿佛麻木了，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和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象。

克洛伊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按在控制台上，莫德雷尔教授眉头紧锁，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一些物理公式，他此时飞快地操作着控制台，试图从狂暴的干扰中滤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安和普拉秋斯站在稍远的地方，安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通常挂着她那把特制的大镰刀。

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的“特殊”暂时还派不上用场，只能作为观察员和最后的……或许什么也不是。

他们身后，是格里高利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渴望战斗却又无处发力。

普拉秋斯不禁想起了那对双胞胎，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被转移到更安全的地下掩体，但他们带来的不祥预感依旧萦绕不去。

“风暴前沿接触海岸！风速超过40米每秒！还在增强！”

“检测到强烈生物能量反应！指数急剧攀升！”

“目标未改变航向！正朝着3号防区推进！”

急促的报告传来。

“准备！”一名负责此项目的工程师对着通讯器大吼，他身处室外，勉强顶着风暴外围的风雨，“所有单位报告状态！”

“1号区准备完毕！”

“2号区准备完毕！”

……

“7号区准备完毕！”

一道道回应传来，而他已经满脸都是雨水，越来越强烈的风雨模糊了他的视线。

风暴更近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并非普通的风暴云，而是翻滚着的、如同拥有生命的暗色物质。

其中穿梭着无数黑影，是那些天蛾人。

它们此刻如同马蜂，围绕着中间的“蜂后”，发出刺耳的尖啸。

风暴正歇斯底里吼叫，最深处，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显现其轮廓。

“来了……来了……”普拉秋斯低声呢喃，他感到口袋里的御守似乎在微微发烫。

伊卡欧利斯并未完全显露其形体，但它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让最勇敢的士兵感到窒息，因为风暴边缘触及海岸，强大的风压瞬间将几个暴露在外的简易工事撕成了碎片。

海水也被巨大的力量排开，又倒灌回来，形成可怕的浪潮。

“开火！所有单位！自由开火！”前线指挥官的声音透过充斥着杂音的无线电传来，带着破音的绝望。

刹那间，海岸防线喷吐出愤怒的火舌！

榴弹炮炮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高爆弹划破昏暗的空气，撞入那翻滚的风暴壁中，炸开一团团混合着有机物碎片和能量焰火的诡异云团。

迫击炮、野战炮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由机枪子弹编织成的密集的弹幕正试图阻挡那些蝗虫般扑来的天蛾人。

爆炸的火光短暂照亮了风暴内部那噩梦般的景象，那正是阿尔杰所看到的。

此刻，他孤身一人站在灯塔顶端，大风撕扯着雨衣下摆，将雨幕斜斜地钉入视网膜。

海天交界处，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

云墙是一片凝固的黑色岩浆，自海底翻涌而上，在高空织成蜂巢状的穹顶。

闪电劈开云隙、炮弹在内部爆炸，他看见云墙内侧流动着诡异的荧光，仿佛深海生物的发光器官，又像是远古壁画上被诅咒的纹路。

那荧光随着风暴的呼吸明灭，每隔7秒便会形成类似楔形文字的图案，转瞬又被浓重的黑暗吞噬。

“阿尔杰，你跑哪里去了？”克洛伊的声音在他的通讯器炸响。

“我在观察我们的对手，副校长先生。”

“你疯了吗！你是我们的底牌，是我们的骄傲，站那里站那么高，摔下来我可不负责！”

克洛伊的声音又缓和了些：“先回来吧。”

“我观察到了，风的声音分作3层，最外层是砂纸摩擦金属的尖啸，中层混着无数细小物体撞击的沙沙声，最深处则是某种低频震动，像鲸的鸣唱……”他雨衣的兜帽被掀开。

军队的攻击起到了一些效果，大量天蛾人被击落，掉在沙滩或海面上挣扎。

风暴的推进速度似乎略有减缓，被炮火直接命中的区域会出现短暂的“伤口”，流出炽热发光的液体，灼烧着大地和海面。

但这一切，对于核心的那个存在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瘙痒。

那些被炸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更多的天蛾人从风暴中涌出，它们灵活地规避着炮火，俯冲下来，用酸液和利爪直扑向那些地面部队，防线出现了混乱。

“不行！常规火力效果太有限！”安紧盯屏幕，咬着牙说道，“它明显在适应……甚至懒得学习这种层次的攻击……”

维克多也盯着屏幕，语气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生物能量读数几乎没有明显下降。”

克洛伊猛地喊话那位工程师：“电网！启动电网！”

“是！所有单位注意！启动高压电网！现在！”

命令下达，掩体后，巨大的闸刀被合力推上。

一道极高频率的嗡鸣声瞬间响起，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爆炸和风暴声，沿着海岸线矗立的巨大电网猛地亮了起来！

耀眼的、蓝白色的电弧在粗大的电缆间疯狂跳跃、缠绕，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强大的电流形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能量屏障。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臭氧味和某种类似蛋白质烧焦的怪味。

风暴前沿，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天蛾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炽热之墙，瞬间被高压电弧点燃，变成一团团焦黑的残骸冒着黑雨坠落。

甚至连那粘稠的、肉糜般的风暴物质在接触电网的瞬间，也仿佛被烫伤般剧烈收缩、焦化，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有效果！电网有效！”指挥中心里有人忍不住跳了起来。

那些前线士兵也精神一振，更加拼命地向后退缩的风暴边缘倾泻火力。

那翻滚的风暴壁确实停顿了一下，然而，这停顿只持续了不到10秒。

风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以一种更加狂暴的姿态再次向前涌动，更多的物质堆积到电网前方，仿佛无穷无尽，高压电弧疯狂灼烧着这些生物组织，焦臭漫天，但风暴整体依旧在稳步推进。

电网的钢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电流负荷让变电站内的设备疯狂报警，电光变得不稳定，时而极度耀眼，时而暗淡下去。

“负荷太大了！它正在用质量硬抗！”工程师一边冒着风雨喊话，一边冲进一旁的地下掩体，绝望地喊道，“电缆温度急剧升高！再这样下去要么烧毁要么被推倒！”

“顶住！给我顶住！”克洛伊怒吼。

但这是徒劳的，电网的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风暴的壁障已经紧紧贴在了电网上，巨大的压力使得根基最浅的几根钢柱开始扭曲变形，发出金属撕裂的可怕声音。

风暴核心似乎被这激怒了。

风暴正中央的云团剧烈地翻涌、旋转，向两侧排开，仿佛睁开了一只巨大的、通往深渊的眼睛。

在那“眼”深处，令人心悸的、炽白到无法直视的光芒亮起，迅速扩大！

“检测到无法想象的能量聚集！”维克多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骇，“读数爆表！远超任何已知反应！”

下一秒，一道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白热化射线如同神话中审判的巨矛，猛地从那风暴之眼中喷射而出。

它无声无息，却瞬间蒸发了路径上的一切，包括风暴物质、天蛾人、空气、甚至光线本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道白热射线以无法闪避的速度精准扫过海岸线上那最为宏伟的一段高压电网。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极致的光和数千摄氏度的高温。

那粗壮的特制电缆在接触到射线的一瞬间，就像遇热的蜡一样无声无息地熔化了，炽热的金属液滴眼泪般飞溅，高大的钢柱从顶部突然发红、软化、继而弯曲、坍塌，化作一滩滩赤红的铁水。

射线持续扫过，整整3个区的电网设施在百分之一秒内就被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射线余势不减，扫过后方的滩涂和岩石，将其玻璃化，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熔融轨迹。

天地间，只剩下那道白热射线留下的残像，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

无论是风雨声、爆炸声、枪炮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无论是前线战壕里的士兵，还是指挥中心里的精英，所有人都被这神罚般的一击震慑得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他们寄予厚望的最后一道物理防线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孩童的积木可笑又脆弱。

风暴核心开始接触海岸线了。

第一个目标是距离海岸线不到五百米的一个加固机枪堡垒，风暴内部延伸出的一条由粘稠有机质和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巨大触手，如同拍打苍蝇般轻轻扫过。

堡垒连同里面一个班的士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冒着热气的光滑深坑。

“怪……怪物啊！怪物！”防线终于崩溃了。

幸存士兵的理智在这远超理解的恐怖前彻底瓦解，他们一出掩体要面对的就是11级以上的强风，他们只能抱着枪，沿着街道向后疯狂溃逃，但又能逃到哪里去？

风暴在扩张，速度明显超越人类奔跑的速度，坦克试图倒车，却很快被蔓延过来的粘稠有机质包裹缠绕，然后被拖入翻滚的风暴壁中，再无动静。

“撤退！全线撤退！放弃一线阵地！”指挥官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嘶吼，绝望又无力。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警报声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克洛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闭上眼，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幸好旁边的艾琳娜教授和斯蒂芬教授扶住了他。

莫德雷尔教授失神地望着屏幕上代表防线和部队的光点在成片成片地消失，喃喃自语：“138.5赫兹……谐波……沟通……我们甚至无法让它多看我们一眼……”

他像是早预料到什么一样仰起头，叹了口气：“恐怕我撑不到我预言的‘血月潮汐’那天。”

克洛伊的眼神锐利起来，他转头来到莫德雷尔身旁：“现在，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振作起来，让所有人还知道我们有生的希望！”

他大手一挥，指向普拉秋斯：“他。”

普拉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但他又不意外。

莫德雷尔此时脸上都写满了惆怅，眼神忧郁，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莫德雷尔……”克洛伊微微呼唤他。

莫德雷尔博士抬头：“别想趁这个时候嘲笑我。”

“作为科学家，失败也是正常的……”他双手飞快地操作，试图分析那道白热射线的能量构成，但得出的结果让他脸色更加苍白：“能量性质无法解析……类似高能粒子流，但掺杂了强烈的生物能特征……这……这不科学……”

安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得让它亲自来到地下找我们？”

普拉秋斯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御守，那微弱的温热感此刻是他的慰藉。

“第一阵地已经被我们全线放弃，那我们在湛江的第2道防线……能撑多久？”克洛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有人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在那种力量面前，常规军事力量构筑的防线就像一张纸。

“我想，它的目标很明确……”普拉秋斯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虽然他也不敢做什么论断，但他之前在学院看了那么多令他印象深刻的书籍，其中，关于第一文明是他最感兴趣的，其中就包括一条他感觉很有趣的：可能存在一些超古代遗址，这些第一文明的遗址可能会因种种原因残留一些能量或信息，让君王每逢苏醒时，总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他当然还对这个世界很不了解，太多他不知道的了，事已至此，他也想做一些推断，就是伊卡欧利斯之所以要登陆这正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

克洛伊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之前我看过一些关于第一文明的书籍……也在这里的一些人听到过，伊卡欧利斯被吸引过来，是因为湛江地下埋藏着超古代文明的秘密……它可能就是冲着那个来的……”

指挥中心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它的目标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某个特定的东西，那么，是否意味着存在某种转机？或者更糟，地下的东西一旦被它得到，又会发生什么？

“立刻调阅所有关于雷州半岛地区地质构造和历史遗迹的档案！最高权限！”克洛伊对情报主管吼道，随即又看向莫德雷尔教授，“教授，我希望能重新评估‘沟通’方案的可能性！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后方的普拉秋斯、安、维克多、莉迪亚、格里高利……

“至于你们……做好准备。”克洛伊的声音沉重无比，“当钢铁和火焰都失效时，就只能依靠‘血脉’了……”

窗外是不断传来的毁灭巨响和光芒，他的话语如同一声沉闷的钟声，敲响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