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帐谋 第181章 小道薛灵

靖远侯府，书房。

谢庆遥合上手中的北境军报，指节在案上轻轻叩击。窗外秋意渐浓，枫叶染红，而他的眉头却微微蹙着——永王纪怀廉最近的种种举动，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先是不顾一切求娶猎户女，被驳回后竟坦然接受“侍妾”身份，接着主动上交青云集，最后在朝堂上以退为进，生生将一场弹劾风波化解于无形。

这般手腕，这般心性，与从前那个荒唐任性的永王判若两人，反而更像……夏淮左，他熟悉的那人。

更让谢庆遥想不通的，是青罗。

以她的性子，怎么会甘心屈居“侍妾”之位？她要做的事，难道非得用这种自污名节的方式不可？

还是说……她对纪怀廉，终究存着不同寻常的情分？

这个念头让谢庆遥心头微窒，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侯爷，”墨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可要见小道士？”

谢庆遥抬眼：“让他过来。”

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

薛灵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墨色劲装，腰佩短刀，往日乱糟糟的头发用发带整齐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灵动的眼睛。乍一看，倒真有几分侯府护卫的干练模样。

只是那双眼里藏不住的跳脱，还是泄露了少年心性。

“侯爷。”薛灵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您找我？”

谢庆遥打量着他：“在侯府可还习惯？”

“习惯！可习惯了！”薛灵眼睛亮晶晶的，“饭管饱，床软和，还能跟着墨羽大哥学功夫——就是规矩多了点。”

墨羽在一旁瞪他一眼。

薛灵缩缩脖子，又笑嘻嘻道：“不过姐姐说了，让我听侯爷的话，好好当差。我可记着呢！”

谢庆遥目光微动。

青罗让薛灵听他的话……这是信任，还是某种托付？

“你姐姐在永王府，”谢庆遥缓缓开口，“可还好？”

“姐姐说挺好。”薛灵眨眨眼，“就是永王殿下总往竹心斋跑。”谢庆遥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墨羽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她是永王侍妾，王爷往她那里跑不是应该的吗？”

谢庆遥一怔，墨羽还不知道青罗的身份，所以这么以为很正常。

可听到他耳中，莫名地有些不耐。

“对了侯爷，”墨羽忽然转向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您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是不是该相看相看了？老夫人前几日还念叨呢。”

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大多早已成家立业。靖远侯府需要继承人，朝廷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将门。

谢庆遥没说话，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薛灵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墨羽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墨羽大哥白操心。”薛灵笑嘻嘻道，“侯爷娶不到夫人了。”

书房内骤然一静。

墨羽脸色一沉，作势要打他：“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薛灵缩到谢庆遥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道，“要怪只能怪姐姐，是她骂的侯爷。”

墨羽愣住了。

谢庆遥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薛灵脸上，平静，却带着某种审视的锐利。

“你说……什么？”谢庆遥声音很轻。

薛灵咽了口唾沫，声音小了些：“姐姐骂人有点狠……”

话音落，书房内一片死寂。

墨羽张了张嘴，脑中飞快回溯——那是青罗初到京城，要去投靠永王时的事。侯爷拦她，两人确实动过手。那时青罗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确实说过些听不太懂的话。

其中一句，便是“我咒你讨不到老婆”。

当时只当是不是好话，未深究。

可如今……

“这话，”目光锐利如刀，“是你姐姐告诉你的？”

“没有！”薛灵连忙摇头，“姐姐不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刚才一时嘴快……”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谢庆遥沉默着。

青罗那句咒骂，知道的人应当极少——当时在场只有他与墨羽，夏含章，还有暗中跟随的几名墨卫。墨卫绝不敢多嘴，墨羽也不会乱说。

那薛灵……是如何知道的？

“侯爷，”墨羽低声道，眼中也带着疑惑，“这事……有些蹊跷。”

谢庆遥没说话。

他看着薛灵，这个突然出现、轻功诡异、来历成谜的少年，这个被青罗带在身边的少年。

青罗的秘密，薛灵知道多少？

而薛灵……又究竟是谁？

“去永王府。”谢庆遥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告诉你姐姐，今夜子时，来侯府一趟。”

“是！”薛灵应声，转身要走。

“等等。”谢庆遥叫住他。

薛灵回头。

“告诉她，”谢庆遥顿了顿，“我查到了些线索。”

薛灵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他匆匆跑了出去。

书房内，墨羽忧心忡忡：“侯爷，薛灵……”

“派人盯着他。”谢庆遥淡淡道，“但别让他察觉。”

“是。”墨羽应下，又迟疑道，“那青青姑娘那边……”

“青青姑娘是罗青。”

谢庆遥的话让墨羽差点脚下打滑。

难怪！可是罗少爷，怎么是个女子？

谢庆遥走到窗边，望着渐沉的暮色。

夜色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