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酒保，晚上杀手 第126章 无法避免的因果

白夜的房间。

月清眠在门外等了一下，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响。她轻轻推开门，木质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有些吵闹。

白夜的房间其实挺简洁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一张很大的床，躺下应该会很舒服；一个衣柜，里面有很多浅色的衣服；一张书桌，桌子上有很多的书和笔杂乱摆放着，书有很多小说和古籍，旁边有一张椅子；看得出来这间房间的主人很喜欢看书。

白夜并没有躺在床上。他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扇唯一的窗前。午后的阳光失去了正午的炽烈，变得温和而慵懒，透过窗外那棵老树层层叠叠的叶片，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投下光影。他身姿挺拔如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问题，与窗外生机勃勃的绿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月清眠能感觉到，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正在涌动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暗流。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属于苍白死神执行任务时的绝对冰冷。

那是一种更加陌生、更加混沌的情绪，像是一潭原本清澈见底、却突然被投入泥沙的冰水，虽然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已浑浊不堪。

她轻轻走到他身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站着，目光也投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老树的枝干，以及街道上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的人群。

屋外的喧嚣与屋内的寂静，仿佛被这一扇窗户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月清眠才缓缓伸出双手，从后面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心。然后将自己的侧脸，轻轻贴在了他略显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脊上。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凉，以及肌肉那下意识的、瞬间的紧绷。

白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味道。他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在他心绪不宁、自己处理情绪的时候。这种毫无防备的贴近，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

“不舒服吗？”月清眠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温柔的暖意。

白夜沉默着，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那不是疼痛，不是虚弱，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种负面状态。那是一种……烦躁？

月清眠也没有追问，她知道对于白夜而言，强行逼问只会让他更加封闭。她只是更紧地、却又不会让他感到窒息的力度抱了抱他，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驱散他周身的寒意和那片混沌的阴霾。

她轻声说道，声音平稳而柔和，想要让眼前的人舒服一些：“看到张明远的妻子和女儿那样……我心里也很难受。她们的眼神，那么空洞，那么绝望，就像……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光。她们是无辜的，没有参与任何罪恶，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和骂名，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度过余生……这真的很不公平。”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和认命：“但是……白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感觉到白夜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紧绷的肌肉线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弛。

“张明远选择了背叛，选择了与黑暗为伍，选择了为了私利去伤害、去剥夺无辜者的生命。他亲手种下了恶因，就必然要承受恶果。他的死亡，是他罪有应得，是对他的审判，也是对那些被害死的人最基本的交代。”

月清眠的声音很平静，试图用逻辑来梳理他混乱的心绪，“而他的家人……她们虽然无辜，但在这个由无数因果链条编织而成的世界里，有些牵连，是无法彻底割裂的。她们是他的至亲，曾经共享过他带来的生活，她们的血脉与他相连。当他的罪行曝光，大厦倾塌之时，站在废墟附近的她们，就不可避免地会被飞溅的砖石砸伤，被弥漫的尘埃淹没。这是……没办法的。”

她抬起头，看着白夜的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引导和安抚的意味：“你杀他，没有错。就像一位医生，面对一个恶性的、正在扩散的肿瘤，必须果断地拿起手术刀将其切除。手术本身会带来创伤，会流血，会留下疤痕，会痛，但这是为了保住病人的生命，为了阻止肿瘤害死更多的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不能因为看到了手术后的鲜血和创口，就去怀疑手术本身的必要性，就去后悔清除了那个致命的肿瘤。”

“那些因为张明远的背叛而死去的人，那些因此破碎的家庭，他们所承受的、永远无法挽回的痛苦和损失，远比他的家人现在所承受的，要深重千百倍。你的行动，阻止了更多这样的悲剧发生。”

“你感到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你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你的行为，在现实回馈到你身上。”月清眠小心翼翼地猜测着白夜那陌生情绪的根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能融化冰雪，“这说明……白夜，你并非毫无感觉。你的心，并非真的完全冰冷、坚不可摧。你会因为自己的行动牵连到无辜者而感到不适，会因为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后续而心烦意乱……这本身……人的情感。”

她将脸颊重新贴回他微凉的后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轻声呢喃，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不是你的错。罪恶的源头是张明远，不是你。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至于那些无法完全避免的牵连……我们只能怀着悲悯，尽力去弥补，去安抚，但无法奢求将其完全消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矛盾、无奈和复杂的纠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城市噪音和几声清脆的鸟鸣。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形成一幅静止而温暖的画面。

月清眠的话语，并不算多么高深的大道理，却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她的理解和温度，缓慢地、持续地渗透进白夜那冰封而混乱的心绪中。

他依旧无法完全理解那种烦躁的根源，无法像分析算术题那样思考这种陌生的情绪，但月清眠的拥抱，她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她那份努力理解他、试图安抚他、并愿意陪伴他面对这种不适的心意，让他烦躁的情绪稍微安定了。

他依然不喜欢那种因为后果而产生的、不受控制的陌生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对局面的掌控出现了问题。但是有人愿意理解他，陪伴他，不因为他偶尔流露的异常而退缩，反而试图帮他梳理这些陌生的情绪，让他好受些。

他握住月清眠的手，感受她身上的味道，指尖有点凉，但那份触碰，不再仅仅是单纯的承受，而是带着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回应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