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17章 虚与委蛇

无论是怀疑他与地脉异动有关，还是单纯看中了他那“有点运气”的身手，都想将他控制在手中。

“俺……俺不行……”林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俺就会种地，俺怕，俺要跟着叔公……”

“诶，”黑煞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跟着墨老先生，自然是好的，但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一辈子窝在旧书堆里，这样吧……”

他看向墨渊，笑道：“老先生想必也需要人照料起居，不如就让您这位侄孙，暂时在我帮中挂个闲职，平日里依旧可以伺候老先生，只需在我帮需要时，出些力所能及的力气即可，待遇从优，如何？”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给了墨渊面子，又将林风牢牢拴住。

挂个闲职？

一旦入了野狼帮的名册，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墨渊看着黑煞，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林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黑帮主美意，老朽心领了，只是我这侄孙胆小愚钝，实在难当大任，怕是会误了帮主的大事。”

“欸，老先生过虑了。”黑煞摆手，笑容不变，“只是些外围的简单任务，历练历练就好，就这么定了吧。”

他根本不给墨渊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

随即目光转向林风，虽然带着笑，却冰冷如刀：“小兄弟，你呢，可愿意？”

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

但此刻若直接拒绝，无疑是与黑煞彻底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

林风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硬抗是死路，顺从则是入笼。

必须在绝境中，找出一丝缝隙。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挣扎，仿佛被逼到了绝境，声音尖利而慌乱：“老、老爷，俺……俺真的干不了啊，俺、俺以前在村里，连杀鸡都不敢看，上次杀那大虫，回去做了好几天噩梦，俺见血就晕，俺……”

他语无伦次，甚至带着哭腔，极力渲染自己的无能与懦弱，甚至不惜自污。

同时，他暗中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丝血气上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渗出大量虚汗，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吓晕过去。

这番夸张到极致的表演，反而让黑煞和厅内众头目都愣住了。

他们见过凶悍反抗的，见过跪地求饶的，却没见过这种还没怎么样就自己先快要吓死的。

黑煞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些僵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浓浓的鄙夷。

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小子不是隐藏，而是真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脓包？

墨渊适时地叹了口气，开口道：“黑帮主，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强行让他入帮，怕是只会添乱，辜负帮主厚望。”

黑煞盯着“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的林风，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墨渊，眉头紧锁。

他确实需要墨渊的知识或藏书，暂时不想彻底撕破脸，为一个吓破胆的乡下小子大动干戈，似乎有些不值。

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良久，黑煞才冷哼一声，似乎失去了所有兴趣，挥挥手道：“罢了，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真是晦气！”

他目光重新聚焦到墨渊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强势：“地脉之事，还望老先生多多费心，若是想起什么，或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书籍，随时可来告知晚辈，请吧！”

他下了逐客令，但威胁之意，丝毫未减。

墨渊站起身，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林风如蒙大赦，连忙踉踉跄跄地跟上，依旧扮演着那副快要虚脱的窝囊模样，甚至“不小心”绊了一下门槛，引得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直到走出野狼帮总部那沉重的大门，重新感受到外面的空气，林风才感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场在刀尖上的舞蹈，险之又险。

墨渊走在他身前半步，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西南角的路上。

许久，墨渊才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一句：“演得不错。”

林风脚步微微一滞，没有回答。

虚与委蛇，暂时过关。

但黑煞的阴影，已然彻底笼罩而下。

回到西南角那间破败的旧书店，吱呀作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书店内依旧弥漫着陈旧纸张与药草的混合气息，却比野狼帮总部的血腥戾气让人安心百倍。

林风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在厅内强行逼出的惨白脸色和虚汗渐渐消退，但心脏依旧残留着惊悸后的余颤。

与黑煞的对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墨渊已经走到油灯旁，拿起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灯芯。

昏黄的光芒跳跃着，将他苍老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簇火苗，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多谢老先生周旋。”林风率先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无论墨渊出于何种目的，刚才在厅上试图保全他，是事实。

墨渊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再如同以往那般完全的古井无波，而是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你那番‘见血就晕’的表演，倒是深得市井无赖撒泼打滚的精髓。”

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林风微微低头：“情势所迫，让老先生见笑了。”他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那本《蚀文暗章》……黑煞似乎已有所耳闻？”

这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墨渊冷哼一声：“黑煞此人，贪婪无度，嗅觉倒也灵敏，镇上传言甚多，他听到些风声也不足为奇，只是他未必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更想不到会在你手中。”

他瞥了林风一眼，“否则，今日就不是‘请’，而是直接抄家了。”

林风心下稍安，但危机感并未解除。

黑煞就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墨渊和他，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地脉异动……”林风想起黑煞逼迫墨渊的主要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