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2章 老陈头

林风靠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背上的鞭伤灼痛不已，喉咙里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

完了……

真的完了！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他，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普通青年，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个见鬼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命如草芥，随时可能被打死的矿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张屠离去的方向，那点昏黄的光晕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指引着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黑暗中，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嘴里再次尝到那熟悉的血腥味。

不能死……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在狂风中挣扎的微弱火苗，在他冰冷绝望的心底悄然燃起。

鞭痕处的灼痛一阵阵袭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皮肉，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清晰的痛楚。

胸腔里那台破风箱依旧嘶哑地工作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却只能换来更深沉的窒息感和喉咙深处的腥甜。

林风死死靠着冰冷的岩壁，粗糙的石砾硌着他的脊背，这微不足道的刺激却帮助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张屠那狰狞的面孔和毒蛇般的鞭影，如同噩梦初醒后残留的惊悸，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无情地碾碎了他最后一丝关于“梦境”或“幻觉”的侥幸。

这里，就是冰冷、残酷，且无法逃避的现实。

昏黄的灯光和刺耳的咒骂声逐渐移向矿洞深处，张屠显然要去“唤醒”其他矿奴。

黑暗重新合拢，将林风吞没。

但这一次，纯粹的恐惧中，一丝求生的本能开始艰难地抬头。

他必须动起来。

张屠的话绝不是恐吓。

完不成份额，真的会死，饿死，或者被打死。

他尝试着迈出一步，脚下的镣铐立刻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矿洞里显得格外响亮。

铁链的长度限制着他的步幅，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拖着千斤重担，身体虚弱得可怕，仅仅是站着就已经耗尽了力气，更何况行走。

目光艰难地适应着黑暗，他依稀看到身旁不远处，几个模糊的黑影也正沉默地、麻木地移动着。

他们和他一样戴着镣铐，穿着破烂的衣物，动作迟缓而僵硬，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抬头多看别人一眼，每个人都沉浸在自身的痛苦和绝望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

这就是他现在的“同伴”。

林风学着他们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原主平日挖掘的区域挪去。

脚下坑洼不平，时而踩到尖锐的碎石，时而陷入湿滑的泥泞，每一步都伴随着镣铐的摩擦声和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一段并不长的路，他却走得大汗淋漓，虚汗浸湿了破烂的衣衫，粘在鞭伤上，带来一阵阵刺痒和更尖锐的疼痛。

肺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终于，他摸到了那片熟悉的岩壁，冰冷而粗糙。

旁边放着一把沉重得超乎想象的矿镐，木柄油腻湿滑，镐头锈迹斑斑，刃口钝拙，仅仅是拿起它，就让他手臂酸软，险些脱手。

怎么办？该怎么挖？为什么？

现代的记忆在此刻毫无用处，他没有任何关于采矿的知识，甚至连这把矿镐该如何高效使用都毫无头绪。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际，身体却仿佛拥有自己的记忆。

双手自然而然地握紧了镐柄，调整了一个略显别扭却似乎最省力的姿势，然后，近乎本能地挥起镐头，向着岩壁刨去！

铛！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镐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双臂剧痛，本就虚弱的身躯一阵摇晃，差点向后跌倒。而岩壁上，只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白点。

太硬了，这效率也太低了。

一股绝望再次涌上心头，照这个速度，他根本不可能完成那所谓的“份额”。

“咳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比他的情况还要糟糕。

林风下意识地偏头看去，借着从矿洞深处隐约反射过来的，张屠那盏油灯的微弱余光，他看到离他几个身位远的地方，一个佝偻着背，瘦骨嶙峋的老矿奴，正一边机械地挥着镐头，一边痛苦地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是老陈头。

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原主对这个沉默寡言的老矿奴似乎有点印象，他在这里待得最久，但也最麻木，从不与人交流。

老陈头似乎察觉到了林风的注视，或者说，察觉到了他刚才那笨拙而无力的一镐。

他浑浊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过来，看了林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空洞。

然而，就在他转回头，继续挥镐的瞬间，那干裂的，沾着煤灰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句极其低哑、几乎被咳嗽声和镐头撞击声完全掩盖的话，飘进了林风的耳朵：“找……裂纹……用巧劲……省点力气……”

话很短，断断续续，说完便再无动静，仿佛从未开过口。

他依旧佝偻着背，机械地、缓慢地挖掘着，每一次落下镐头，都精准地敲在岩壁细微的裂隙处，崩下小块的矿石，效率远比林风高得多。

林风愣住了。

这不是关心，更像是一种基于长久矿奴生涯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生存技巧分享，或许只是看不下去他这蠢笨的浪费体力的行为。

但这一刻，这点微不足道、甚至冷漠的提示，却像是一根稻草，让即将溺毙的他猛地吸进了一口空气。

找裂纹……用巧劲……

他再次握紧矿镐，不再盲目地用力狠砸，而是极力睁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分辨着岩壁的纹理。

一次失败的挥击……两次……三次……

终于，在一次镐尖落下时，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镐头没有直接被弹开，而是嵌入了某条细微的缝隙，随即撬下了一小块暗沉沉的、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矿石。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