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81章 新的起点？

棚户区深处，林风在那处半埋于废墟下的窝棚里，度过了他在黑铁镇的第一个夜晚。

没有真正的睡眠，只有最深层次的调息与最高级别的警戒交替。

听觉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动静，远处断续的吠叫、近处窝棚里压抑的咳嗽、夜风穿过废墟缝隙的呜咽、以及某些阴暗角落里可能正在发生的偷窃或暴力。

这一切交织成黑铁镇底层夜晚特有的背景音，冰冷而真实。

黎明时分，最混乱的喧嚣尚未完全苏醒，林风便已悄然行动。

他仔细检查了周身伪装，确认没有任何可能暴露实力的破绽，又将大部分财物和那柄缠裹严实的长刀藏在窝棚深处一个巧妙挖掘的浅坑内，覆上碎石与浮土，只随身携带了少量钱币和那柄锈蚀短剑，这更符合他此刻伪装的身份。

推开遮掩物，清冷而污浊的空气涌入。

他深吸一口，眼神重新变得疲惫而拘谨，微微佝偻着背，汇入了那些早早为生计开始奔波的人流中。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确认脑中地图与现实的对应，尤其是那条关键的、通往镇外的废弃排水渠。

根据记忆，那入口应在西面城墙根下。

他绕开相对热闹的区域，专挑僻静、肮脏的小巷穿行，如同一个真正的、对环境感到陌生与不安的流浪者，不时停下脚步，看似迷茫地四下张望，实则在飞快地比对着周围的地形与脑中的图景。

棚户区的边缘地带与高大的黑色城墙之间，存在着一片无人问津的缓冲地带。

这里堆积着经年累月的垃圾，破碎的陶罐、腐烂的木材、生锈的铁器，以及各种难以辨认的废弃物，形成了一座座小型的、散发着恶臭的丘陵。

野狗在此觅食，乌鸦在头顶盘旋。

林风的目标，就隐藏在这片巨大的垃圾场边缘，一处被茂密的、沾染了油污的藤蔓和半倾颓的碎石墙遮蔽的角落。

他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尤其是没有守卫巡逻到这段相对偏僻的墙段，这才敏捷地闪身过去。

拨开层层叠叠、触手滑腻的藤蔓，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淤泥和陈年**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

洞口边缘是粗糙的、长满青苔的岩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听到极深处传来细微的水流声。

洞口旁散落着一些兽类的骸骨和破碎的布片，显然很久没有“人”迹了。

就是这里，林风心中一定。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仔细观察洞口内外，确认没有近期人为活动的痕迹，也没有陷阱或预警装置。

他捡起一块石子，轻轻投入洞中，侧耳倾听。

石子碰撞岩壁的声音持续下坠，过了颇长一段时间，才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落水声。

深度惊人，但确实存在，且似乎畅通。

这条退路，是真实存在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悄然滋生。

无论镇内情况如何恶化，他至少保留了一条紧急时刻逃出生天的路径。

他小心地将藤蔓恢复原状，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迅速离开了这片垃圾区。

完成了第一项关键任务，林风稍稍松了口气，但并未放松警惕。

他转向下一个目标：融入环境，收集信息。

他朝着棚户区与中心街区交界地带走去，那里有些临时劳力聚集点，也是各种流言蜚语滋生传播的温床。

越靠近相对“繁华”的区域，人流量明显增大。

路边开始出现摆摊的小贩，售卖着劣质的食物、二手工具、来路不明的草药，声嘶力竭地叫卖着。

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更加复杂，烤焦的面饼、廉价的麦酒、汗臭、还有铁匠铺飘来的煤烟味。

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像是自发形成的劳力市场角落，或站或蹲着几十个和他打扮相似的人。

他们大多面色焦黄，眼神混杂着渴望与麻木，盯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雇主。

几个穿着体面些、像是小工头模样的人叼着烟斗，在人群中挑挑拣拣，如同购买牲口。

林风混了进去，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找个墙角蹲下，低下头，竖起耳朵。

无数的信息立刻涌来。

“妈的，西街仓库搬货，一天才给两个铜板，还不管饭。”

“听说了吗，野狼帮和血刃团昨晚又在南区干了一架，死了好几个！”

“嘁，哪天不打死人，听说镇务官大人又提高了‘平安税’，咱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最近生面孔挺多啊，都是冲着那笔赏金来的吧？”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那事儿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听说矿场那边来的大人物发了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矿场，不是说是个偷了东西的逃奴吗，怎么闹这么大？”

“谁知道呢，反正水浑得很，咱们离远点，别溅一身血。”

林风心中微动。

赏金、矿场来人、帮派冲突、提高的税费，这些信息与他之前所知相互印证，勾勒出黑铁镇愈发紧张的氛围。

矿场主的影响力显然已经渗透过来，正在施加压力。

他没有主动去打听，只是默默地听着，将这些碎片记在心里。

这时，一个穿着油腻围裙的壮汉走了过来，嚷嚷道：“来五个人，去东区屠宰场帮忙处理下水，手脚麻利点的，一天管一顿饭，三个铜板！”

顿时有十几个人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推销自己。

林风没有动，这种工作既耗时又报酬极低，且容易暴露体力异常，处理兽类下水需要不小的力气。

他需要的是另一种“活计”。

又在劳力市场蹲了约莫半个时辰，听到了更多零碎消息，但没有更进一步的收获。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决定换个地方。

他朝着记忆中酒馆聚集的区域走去。

无论在哪个世界，酒馆永远是信息交汇的中心。

就在他转过一个街角时，感知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被窥视的感觉。

那感觉一闪而逝，如同冰冷的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皮肤，瞬间消失无踪。

林风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立刻放松下来，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依旧是那副略带迷茫的疲惫神情，仿佛毫无所觉。

但他心中已然警铃大作。

是偶然路过的高手？还是……他已经被盯上了？

“影”组织？

野狼帮的暗哨？

甚至是那个神秘的筑基后期客卿？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回头寻找源头，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的处境远比预想的更危险。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混入街上的人流，却悄然改变了路线，不再直奔酒馆，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绕起了圈子，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品味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然而，那窥视感再也没有出现。

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但林风确信那不是错觉。

黑铁镇的大门已经对他敞开，但他脚下的路，却仿佛布满了无形的尖刺和陷阱。

这绝非什么新的起点。

这是一张早已张开的、等待猎物落网的罗网，而他，似乎已经触碰到了那无形的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