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26章 杀心已定

攀上那堆积在古老洞口的碎石坡，耗尽了林风最后一丝气力。

他瘫倒在拱形入口内侧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撕扯着胸口的伤，每一次呼气都带出模糊的血腥味。

左腿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重和冰冷。

他暂时安全了。

从张屠和那恐怖虫巢的直接威胁下，逃入了这片被遗忘的古老矿道，然而，安全只是暂时的。

怀中那枚金属牌依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提醒着他老陈头临终的警示。

洞口岩壁上那巨大的，非人的爪痕更是如同冰冷的警告，昭示着前路绝非坦途，这废弃矿道本身，就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险地。

但此刻，比身体伤痛和前路未知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张屠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意，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名为“幽阁”的庞然大物。

老陈头的话语如同鬼魅，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张屠……只是……条……看门狗……”

看门狗……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仇恨和恐惧的闸门。

在此之前，他对张屠的恐惧，源于其监工的身份，源于其鞭子的狠辣和性格的残暴。

那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猎物对猎手最本能的畏惧，他想的只是逃避，只是从其毒手下侥幸存活。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张屠不再仅仅是一个残暴的监工，他是“幽阁”的看门狗。

他的杀意，不仅仅是因为个人的喜怒或自己的“不听话”，更可能是因为自己接触了老陈头，可能触及了那个名为“浊煞”和“阴傀”的、绝不能外泄的秘密。

这意味着，只要“幽阁”和他们的秘密还存在，只要张屠这条“看门狗”还认得他，那么，无论他逃到哪里，都可能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明悟，如同这矿洞深处的寒意，渗入了他的骨髓。

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躲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张屠，或者“幽阁”派来的其他人，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永远追逐在他身后。

老陈头用生命换来的这条生路，最终可能通向的，不过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不能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胸腔中翻腾、凝聚，那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萌生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杀意！

必须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前提，是让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彻底消失！

张屠，必须死！

这个想法如此大胆，如此疯狂，如此悖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道德准则，以至于刚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很快，这疯狂的念头就被残酷的现实和炽烈的求生欲所点燃、所固化。

是的，杀死张屠。

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为了斩断“幽阁”伸向自己的最直接的那只黑手，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一线真正的生机。

杀心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熄灭。

他的眼神在绝对的黑暗中，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那个仍在矿洞某处踱步、等待着“意外”消息的凶残监工。

如何杀？

这是一个更加现实和残酷的问题。

他只是一个身受重伤，虚弱不堪的矿奴。

而张屠，身强体壮，凶悍异常，手下还有其他的监工，随身可能还带着武器。

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智取，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所有的疼痛和疲惫似乎都被这股冰冷的杀意暂时压制。

环境，这废弃矿道就是最好的舞台。

这里远离主矿道，发生什么动静不易察觉，而且，张屠如果发现自己逃入这里，很可能会亲自前来查看，或者只带极少的心腹，这是机会。

陷阱，可以利用这里的黑暗、复杂的地形、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来布置，比如那留下爪痕的生物。

他需要找到合适的地点。

武器，他只有一截断裂的镐柄。

简陋异常，它需要更致命的东西。

或许也可以尝试制作简单的陷阱，利用落石，或者那枚金属牌，它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不知能否激发出来？

体内的“种子”它拥有一定的预警和微弱增强力量的能力，能否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的助力？

但老陈头的警告再次响起——“别轻易相信它”。

这力量，必须谨慎使用，作为最后的底牌，而非依赖。

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粗糙，危险，但却是在这绝境中唯一能主动抓住的、反杀的机会。

他不再休息，挣扎着爬起身，开始仔细勘察这条古老的矿道，他移动得极其缓慢而谨慎，一方面是因为伤势，另一方面则是警惕着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

矿道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开凿痕迹古朴粗犷，岩壁质地也与外部不同，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黑色。

空气流通更差，弥漫着万年不变的尘土和霉变气味，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碎石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疑似工具的腐朽木屑、锈蚀金属片。

他一边移动，一边留意着适合布置陷阱的地点——狭窄的拐角、上方有松动岩层的区域、以及可能存在的深坑。

同时，他也在极力感知着怀中金属牌和体内“种子”的状态，试图找出它们可能被“激活”的方法。

他尝试着向金属牌输送微弱的意念，回应他的只有那持续不变的冰凉和警示感。

而“种子”则沉寂得多，只有在他意念强烈集中时，才懒洋洋地反馈出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勉强支撑着他行动。

看来，短期内难以依靠它们获得决定性的优势，最终还是要靠陷阱和环境。

终于，在一处相对狭窄的“之”字形拐角后，他发现了一个理想的地点。

这里通道变窄，顶壁上有几块巨大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岩石，下方地面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被碎石半掩的凹陷，似乎是古代矿工留下的探坑，深不见底。

就是这里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张屠发现他并未死在“意外”中，等待张屠循着可能的痕迹找到这里来。

这将是一场赌博，赌张屠会亲自前来，赌他会踏入陷阱，赌自己能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完成反杀。

他蜷缩在拐角后方的阴影里，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开始等待猎物的到来。他抓起一把冰冷的尘土，缓缓涂抹在脸上，掩盖住最后一丝活人的气息。

杀心已定，唯有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