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1章 在黑暗中苏醒

冰冷。

刺骨的冰冷顺着皮肤蔓延，渗入骨髓，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震颤。

林风猛地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他的眼皮上，压迫着他的视网膜。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变、尘土、血腥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浑浊气味粗暴地钻入他的鼻腔，呛得他几乎要咳嗽，却又被一种本能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喉咙。

他在哪里？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从太阳穴狠狠刺入，疯狂地搅动着他的脑髓。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混乱的意识里猛烈地冲撞、交织。

一边是刺眼的阳光、高楼林立的都市、电脑屏幕的微光、咖啡的香气、喧闹的车流，一个名叫林风的普通青年，加班到深夜后沉沉睡去。

另一边是鞭子的破空声、恶毒的咒骂、沉重的镐头、冰冷的锁链、永远无法饱腹的馊硬食物、无尽的黑暗和屈辱。

另一个同样名叫“林风”的少年，在矿洞深处咳出最后一口血，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不甘，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

两种人生，两种记忆，此刻正疯狂地争夺着他思维的主导权。

现实的感知和记忆的洪流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包裹了他。

我不是……在睡觉吗？

公司……项目报告……最后期限……

不……是监工……张屠……今天的矿石份额……还没完成……会被打死的……

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撑爆，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一揉剧痛的额角，却听到一阵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哗啦啦。

他的手腕沉重异常，被某种冰冷粗糙的东西束缚着。

他艰难地移动另一只手摸去，那是一个粗糙的铁环，一根沉重的铁链将它和另一个铁环连接在一起。

这是一副镣铐！

心脏骤然一缩，冰冷的恐惧感沿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冲散了不少脑海中的混沌。

他猛地坐起身，镣铐再次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黑暗中传出老远。

动作牵动了身体，全身立刻传来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严重的肺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拉风箱般的嘶哑声，胸口闷得厉害。

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

他低下头，极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极致的黑暗。

渐渐地，一些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显现。

他似乎身处一个极其低矮、狭窄的空间，空气湿冷污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身下是冰冷潮湿、硌人的坚硬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左右和前方是凹凸不平、冰冷坚硬的岩壁，身后则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通向更深处。

矿洞？

一个陌生的词汇从那份痛苦的记忆碎片中跳了出来。

伴随着这个词，更多的碎片涌现：无休止的挖掘、沉重的矿石筐、监工们狰狞的面孔、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同伴们麻木的眼神。

不，不可能！

他疯狂地抗拒着，试图抓住那份关于都市、关于电脑、关于现代生活的记忆，那才是他的人生！

但身体的剧痛、肺部的灼烧、手腕上镣铐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周围这无比真实、令人绝望的环境，都在无情地碾碎他最后的侥幸。

就在他几乎被这巨大的荒谬和恐惧吞噬时——

“啪！”

一声刺耳的鞭响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黑暗中炸开，紧接着是一个粗犷凶狠的男声，如同砂纸摩擦般难听。

“那边的废物，醒了就他妈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干活！”言辞十分难听，“装什么死狗，今天挖不够‘黑石矿’份额，谁都别想吃饭，妈的，一个个都是欠抽的贱骨头！”

声音如同一条毒蛇，钻入耳膜，激起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

同时，那个名字——张屠，也从记忆碎片中浮现，伴随着的是无数被鞭打、被辱骂的痛苦画面。

他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个名字和这具身体，林风的身体下意识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是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艰难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远处黑暗中，一点昏黄摇曳的光芒逐渐靠近。

那是一个手持皮鞭、身材壮硕，面目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的男人。

他腰间挂着一盏简陋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周围几尺的范围，也映照出他脸上那道扭曲的伤疤和凶戾的眼神。

是监工张屠。

张屠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矿洞深处一个个蜷缩着、或因鞭响而惊恐坐起的身影。

当他看到坐在地上的林风时，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残忍。

“啧，病痨鬼，命还挺硬，昨天咳成那样都没死透？”张屠嗤笑一声，毫无征兆地抬手。

啪！

鞭影闪过，林风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肩背处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袭来，单薄的破烂衣物根本无法提供任何保护，皮肉仿佛被撕裂开一般。

“啊！”他痛呼出声，声音嘶哑干涩。

“嚎什么嚎！没死就赶紧给老子动起来！”张屠唾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躺在这里挡道吗，再磨蹭，今天就抽死你，扔去喂坑底的那些‘石鼠’！”

剧烈的疼痛反而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混乱的头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恐惧和荒谬感。

将那份现代的记忆被强行压下，属于这个矿奴“林风”的记忆和生存法则迅速占据主导。

不能反抗，会死！

必须听话，才能活下去！

他忍着剧痛和眩晕，咬着牙，用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身体实在太虚弱了，镣铐又沉重，尝试了几次，都踉跄着差点摔回去。

张屠就站在旁边，抱着手臂，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看着他挣扎，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最终，林风几乎是靠着岩壁的支撑，才勉强站稳身体。

镣铐的铁链垂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低着头，避免与张屠对视，呼吸急促而费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嗡鸣。

“哼，废物。”

张屠见他站好，似乎失去了兴趣，骂了一句，转身走向下一个矿奴，鞭子和咒骂声再次响起。

昏黄的灯光随着张屠的移动渐渐远去，周围的黑暗再次吞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