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流珠不想宫斗,但宫斗想杀她 > 第8章 暗潮裂帛,雏凤清声

荣宠背后的杀机

女医学堂从京郊疫区凯旋,带来的不仅是皇帝的褒奖和民间的赞誉,更是一种无形却沉重的压力。流珠这个名字,以及她所代表的“离经叛道”的理念,不再是深宫一隅微不足道的涟漪,而是真正进入了前朝后宫诸多势力的视野。

褒奖的圣旨抵达学堂那日,阳光正好,映照着学员们激动而自豪的脸庞。春兰、秋菊等人更是得到了皇帝亲口称赞和实物赏赐,这对于包衣出身或民间女子而言,简直是破天荒的荣耀。连一向沉稳的春兰,接过赏赐时,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流珠姑姑,我们……我们真的做到了!”秋菊捧着一匹御赐的锦缎,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她想起自己入学前,在家中被继母苛待,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如今却能得到皇帝的赏赐,恍如隔世。

流珠看着眼前这些因激动而容光焕发的年轻面孔,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她拍了拍秋菊的肩膀,温声道:“这是你们应得的。用你们的双手和所学,救治病患,守护生命,这便是最大的荣耀。”

然而,荣光的阴影处,毒蛇已然昂首。

景仁宫内,皇后宜修斜倚在暖榻上,听着剪秋低声禀报女医学堂受赏的盛况,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母仪天下的雍容微笑,只是捻动翡翠念珠的指尖,微微泛白。

“瞧瞧,咱们这位流珠女史,如今可是风头无两了。连皇上都赞其‘巾帼不让须眉’呢。”皇后声音轻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倒是会挑时候,专拣这疫病横行的当口出来显摆仁心,收买人心。”

剪秋垂首道:“娘娘,此女心机深沉,又善于笼络人心,长此以往,恐成心腹大患。尤其……她与碎玉轩那位,关系匪浅。奴婢听说,甄大人(甄嬛之父甄远道)在都察院的几个门生,近日竟联名上书,说什么‘女学教化有功,于国于民皆利,请旨酌情扩大规模’。”

“碎玉轩……”皇后眸中寒光一闪,如同淬毒的银针,“本宫就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没一个安分的!一个在台前蹦跶,一个在背后推波助澜。”她缓缓坐直身子,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冷意,“既然她们如此不知收敛,那就让她们好好看看,这后宫的天,到底是谁在撑着!”

“娘娘的意思是?”

“去,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本宫叫来。”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是时候,让她为家里做点贡献了。本宫倒要看看,等这所谓的‘功臣’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还有谁敢替她说话!还有谁敢再提什么‘扩大女学’!”

祸起萧墙

流珠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从京郊回来后,她更加谨慎,对内严格约束学员,对外低调处事,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整理疫区医疗记录、完善教材以及筹划下一步更深入的医术教学上。她甚至婉拒了几次宫中低位妃嫔委婉发出的、带有结交意味的邀请。

学堂的一切似乎都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运行。学员们经历了疫区的实战洗礼,学习劲头更足,彼此间的默契和信任也更深。春兰将库房打理得井井有条,秋菊在医药理论上的见解日益精进,冬梅则在外伤救护课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连教授课程的老军医都啧啧称奇。

然而,她千防万防,却没料到祸患起于萧墙之内,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直接,几乎要将她辛苦经营的一切瞬间摧毁。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流珠正伏案疾书,整理一份关于常见妇人杂症的诊疗思路,试图将现代妇科知识与中医理论更巧妙地结合。忽然,堂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夹杂着女子尖利的哭喊、男子粗暴的呵斥声,以及学员们惊慌的议论声。

流珠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放下笔,快步走出书房。

只见学堂不大的前院里,不知何时涌入了五六名身着都察院青色官服、腰佩朴刀的衙役,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御史。而被两名衙役粗暴扭住胳膊,正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竟然是负责协助管理库房的学员——绮罗!

院子里散落着一个打开的蓝布包袱,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和几包用上好锦缎包裹的药材散落在地,那药材品相极佳,一看便知并非学堂常用的普通货色。

“怎么回事?”流珠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那御史和地上的“赃物”,最后落在绮罗惨白惊恐的脸上。

那御史上前一步,倨傲地出示黑底金字的令牌,声音冰冷如同铁石摩擦:“本官都察院巡城御史李德明,奉命查案!此女绮罗,涉嫌利用女医学堂库管之便,勾结外部奸商,盗卖宫廷御用药材,中饱私囊,数额巨大!人赃并获!”他指着地上的银两和药材,语气斩钉截铁,“根据其初步供述,此事……恐与学堂总管流珠女史,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院内所有闻讯赶来的学员和仆役都惊呆了,瞬间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恐惧、怀疑,齐刷刷地聚焦在流珠身上!

绮罗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流珠,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一种被逼迫到极致的疯狂:“流珠总管!救救奴婢!是您……是您让奴婢这么做的啊!您说学堂经费不足,皇上赏赐虽厚,却难以为继,让奴婢……让奴婢想办法从库房里‘挪’些值钱的御药出去换银子,贴补学堂用度……奴婢……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反咬一口的指控,如同最恶毒的毒箭,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流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皇后竟如此狠毒,手段如此卑劣!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安插眼线监视,而是处心积虑的构陷!绮罗这枚棋子,从一开始就是弃子,是用来与她同归于尽的!

“放肆!”春兰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绮罗怒斥道,“绮罗!你休要血口喷人!流珠姑姑为了学堂,呕心沥血,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所有用度皆公开透明,何时指使过你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分明是你自己监守自盗,如今事情败露,竟敢攀诬总管!”

秋菊也又急又怒,大声道:“库房所有账目,进出清晰,我等皆可作证!每一笔药材采购、分发、使用,都有记录可查!何来盗卖御药之说?!”

那李御史冷哼一声,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账目?哼,谁知是不是你们蛇鼠一窝,互相包庇,做的假账来掩人耳目!如今人赃并获,苦主指认,证据确凿!岂容你们狡辩!”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衙役厉声道,“来人!将涉案女官流珠,连同此背主奴婢,一并锁拿回都察院,严加审问!”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应声上前,抖动着冰冷的铁链,便欲向流珠套来!

绝地反击(上)

形势急转直下,千钧一发!

流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愤怒、屈辱和濒临绝境的危机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理智。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一旦被这根铁链锁住,拖进都察院那暗无天日的大牢,她就彻底完了!皇后定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等着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酷刑和早已罗织好的罪名!

电光火石之间,流珠强迫自己将所有纷乱的情绪死死压下,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原本因为震惊而微微佝偻的脊背,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骤然响起,竟似带着金石之音,瞬间压过了院内的嘈杂:

“且慢!”

这一声并不算太高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竟让那两名逼近的衙役动作下意识地一顿。

流珠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直直射向那志在必得的李御史,毫不退缩:“李大人!你口口声声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敢问,你这‘赃物’——这些所谓的‘宫廷御用药材’,究竟出自太医院何库?登记在册的领取人是谁?经手官吏为何人?太医院或内务府,可有相应的御药失窃报案记录?!”

她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句句直指要害!她根本不给对方思考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声音愈发冷厉:

“再者,我女医学堂库房,所有药材入库、出库,皆有详细账册记录,每一笔皆需库管、采购、学员代表三方签字画押,方可生效!敢问李大人,你所谓的‘盗卖’,具体盗卖了哪些药材?数量几何?经由何人之手,销往何处?对接的药商又是哪一家?可有确凿的买卖凭证、人证?!”

“若这些都说不清,道不明,”流珠上前一步,虽身形单薄,气势却陡然攀升,竟逼得那李御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仅凭此女一面之词和这几包来路不明、根本无法证明是御用药材的东西,你就要锁拿一个朝廷亲封的七品命官?!莫非都察院办案,如今已如此草率昏聩,可以凭空捏造,指鹿为马了吗?!”

她猛地抬手指向面色惨白、眼神躲闪的绮罗,声音如同寒冰炸裂:“还是说……是有人授意李大人你,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带着这些‘莫须有’的赃物,来此构陷于我,意图将这刚刚立下微功、皇上亲口褒奖的女医学堂,彻底毁掉?!”

“你……你……强词夺理!胡言乱语!”李御史被流珠这一连串犀利至极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显然万万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年纪轻轻的女官,在如此生死关头,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如此镇定,思维如此缜密,言辞如此锋锐!这完全打乱了他预设的节奏和计划!

“我是否强词夺理,李大人心中自然清楚!”流珠不再看他那色厉内荏的嘴脸,倏然转身,面向院内所有惊疑不定、心思各异的学员和仆役,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诸位学伴!同仁!我流珠是何等样人,这大半年来,想必诸位心中有数!我自问执掌学堂以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每一分银钱皆用于学堂建设与诸位学业,从未有过半分私心!创办此学堂,我耗尽心血,历经磨难,所为者何?不过是想为我等女子,在这世间争一条不一样的活路,争一份能够挺直腰杆的尊严!争一个能用自身所学,济世救人的机会!”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春兰、秋菊、冬梅,扫过每一张或熟悉或略带陌生的面孔,眼神坦荡,带着痛心,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库房账目,就摆在那里!所有采购清单、价格、验收记录,全部公开透明,欢迎任何人,随时前来核查、监督!我流珠若真有半点徇私舞弊、中饱私囊之心,何须用此等拙劣愚蠢、自毁长城的手段?!这分明是有人见不得我等好,见不得女子也能凭借自身能力立足于世,故而设下如此毒计,欲将我等一并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更是将个人安危上升到了整个女学群体生存的高度!许多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生恐惧、甚至对流珠产生一丝怀疑的学员,此刻看着她坦荡无畏的眼神,听着她铿锵有力的话语,再回想她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怀疑被愤怒和不平取代!

绝地反击(下)与真相大白

流珠敏锐地感受到了院内气氛的微妙变化,她知道,火候到了!她猛地将目光再次投向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绮罗,那目光如同两把解剖刀,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和恐惧,直刺其内心最深处的软弱。

“绮罗!”流珠的声音不再高昂,反而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怜悯的压迫感,“我念你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重锤,敲打在绮罗已然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指使你今日在此,行此构陷之事的人,究竟许了你家何等天大的好处?是能帮你那因亏空公款而被黜落下狱的父亲脱罪?还是许了你家锦绣前程,金银满箱?让你甘愿冒着身败名裂、甚至累及全家的风险,来做这栽赃陷害、忘恩负义之事?!”

流珠蹲下身,平视着绮罗惊恐万状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致命的寒意:“你可知道,构陷朝廷命官,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一旦坐实,非但你自身难保,要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你的父母兄弟,族人亲眷,皆要受你牵连,流放千里,世代为奴!到那时……你以为那背后许你好处之人,当真会信守承诺,保你全家无恙吗?”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却又无比真实残酷:“不!她不会!对于她而言,你不过是一枚用过即弃的棋子!事成,你或许能得一时之利;事败,你便是那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承受皇上雷霆之怒的替死鬼!到那时,你和你全家,便是那弃之如敝履的牺牲品!你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流珠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剜在绮罗的心上!她想起入宫前,景仁宫那位绘春姐姐找上她母亲时,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威逼利诱;想起母亲涕泪横流地哀求她为了父亲、为了家族前程,务必按吩咐行事;更想起皇后那看似慈悲、实则冰冷无情的眼神……再对比流珠此刻虽然冰冷却带着一丝给她生路的眼神,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要!不要抓我爹娘!不要流放我弟弟!我说!我全都说!!”绮罗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她猛地挣脱开衙役的钳制,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倒在流珠脚下,死死抱住她的腿,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是……是景仁宫!是景仁宫的绘春姐姐!是她找到我娘!说……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做,找机会将这些东西放进库房,再……再当着众人的面指认是流珠总管您指使我盗卖御药……她就……她就求皇后娘娘开恩,帮我爹疏通关系,免了他的罪,还能……还能官复原职!这些银子!还有这些药材!都是她……都是她提前给我的!是她让我今天找机会栽赃的!奴婢……奴婢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总管饶命!求总管救救我爹娘!救救我们全家啊——!!”

真相!如同被用力撕开的脓疮,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院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所有的目光,瞬间从流珠身上,转向了那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淋漓、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抖的李御史!绮罗这番崩溃的哭诉,虽然没有直接点出皇后的名讳,但“景仁宫”、“绘春姐姐”这几个字,已经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幕后指使者的脸上!也彻底揭穿了李御史所谓“依法办案”的谎言!

“一派胡言!疯妇!攀诬宫眷!罪加一等!”李御史眼见事情彻底败露,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还不快将这疯妇和流珠一并拿下!”

“我看谁敢!!” 一个尖细却带着无比威势、仿佛能穿透金石的声音,自院门口骤然响起!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太监总管苏培盛,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他穿着一身深紫色蟒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细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不怒自威。他身后,跟着四名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内廷带刀侍卫,显然是有备而来。

苏培盛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先是在面无人色的李御史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扫过地上崩溃的绮罗,最后落在虽然面色微白但脊梁挺得笔直的流珠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李御史的心尖上。

“李——德——明——”苏培盛拖长了语调,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仿佛殿前鸣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你好大的官威啊!竟敢不经请示,不持驾帖,擅自带领衙役,闯入皇上亲准设立、圣眷正隆的女医学堂!更是胆大包天,构陷朝廷有功女官!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皇上?!”

李御史见到苏培盛,如同白日见了鬼,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辩解:“苏……苏公公!卑职……卑职冤枉!卑职也是……也是接到匿名举报,依法……依法前来查案啊!苏公公明鉴!”

“匿名举报?依法查案?”苏培盛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杀意,“咱家看你是活腻味了!栽赃嫁祸的手段如此拙劣,人证物证漏洞百出,也敢在咱家面前狡辩?!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

苏培盛的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李御史汗出如浆,浑身抖得像筛糠,伏在地上,哪里还敢说出半个字?

“哼!不敢说?那就留着到皇上面前去说吧!”苏培盛不再看他,对身后侍卫一挥手,“将李德明,还有这个背主构陷的贱婢,都给咱家拿下!押送内务府慎刑司!严加看管,没有咱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嗻!”四名侍卫如虎狼般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的李御史和哭嚎的绮罗拖了起来。

苏培盛这才转向流珠,语气稍缓:“流珠女史,受惊了。今日之事,皇上已然知晓。咱家定会禀明圣上,还你一个清白。”

流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后怕与激荡,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卑职,谢苏公公主持公道!”

一场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她置于死地的风暴,终于在流珠的绝地反击和苏培盛的强势介入下,暂时平息。但院中弥漫的那股凝重与寒意,却久久不散。所有人都明白,这绝不仅仅是结束。皇后与流珠,或者说,与流珠所代表的这股试图冲破枷锁的新生力量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那层温情的面纱,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余波与抉择(上)——人心向背

李御史和绮罗被带走后,女医学堂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院墙,将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也在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感到心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绮罗凄厉的哭喊和李御史色厉内荏的呵斥。

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大多带着未散的惊恐和深深的后怕。她们大多只是十几岁的少女,来自不同的背景,怀揣着对未来的些许期望进入这里,何曾经历过如此直指人心、险恶无比的构陷风波?今日之事,让她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宫廷斗争的残酷和自身处境的脆弱。

流珠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说话。她看着眼前这些惊魂未定的年轻面孔,看着她们眼中残留的恐惧、迷茫,甚至还有一丝对未来的动摇,心中百感交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心,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上心头。

她知道,此刻,人心最容易浮动,也最需要安抚和坚定。

她缓缓走到讲堂前的石阶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她没有立刻慷慨陈词,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也仿佛在给众人平复心情的时间。

“诸位学伴,”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而坦诚:“我很痛心。痛心的并非是我个人遭受的污蔑和构陷,而是我们之中,有人因为外界的威逼利诱,选择了背叛我们共同立下的誓言,选择了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同伴,对准了我们辛苦建立的这个‘家’。”

“但,我更想问大家的是,”流珠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张脸,“经过此事,你们怕了吗?”

院内一片寂静,有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你们后悔了吗?”流珠继续问道,声音提高了几分,“后悔选择来到这个在许多人眼中‘离经叛道’、‘不成体统’的地方?后悔学习这些在有些人看来‘有伤风化’、‘不该是女子触碰’的医术?”

她的问题,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我知道,这条路,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得多。”流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坚定,“它不仅仅是要我们背诵枯燥的医理,识别繁杂的草药,练习繁琐的护理。它更要求我们,要有面对质疑和非议的勇气,要有对抗不公和压迫的脊梁,要有在黑暗中依然相信光明的信念!”

“今天,有人用最恶毒的方式告诉我们,我们是不被允许的,我们的存在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想要我们害怕,想要我们退缩,想要我们重新变回那些只能依附他人、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的柔弱女子!”

流珠的声音陡然激昂起来,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力量:

“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也告诉我自己!我们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谁的施舍,不是运气!靠的是我们自己的努力,是我们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决心!是靠我们一次次在病患床前的不眠不休,是靠我们用在疫区泥泞中奔走换来的认可!我们手中的医术,不仅能治病救人,更是我们安身立命、对抗不公的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诘问:“现在,有人想要夺走我们的武器,想要摧毁我们的家园!我想问你们,是选择害怕、后悔、然后离开,回到过去那种任人摆布的生活?还是选择擦干眼泪,握紧我们手中的银针和草药,更坚定、更勇敢地走下去?!”

余波与抉择(下)——凝聚与新生

流珠的话音落下,讲堂前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但这沉寂与之前的死寂不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寂静中酝酿、奔涌。

春兰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的眼圈还是红的,显然刚才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流珠身边,面向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不走!”她说,“我春兰,包衣出身,若非来到学堂,此刻恐怕早已被家族为了利益,随意许给某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妾。是流珠姑姑,是这所学堂,给了我读书识字、学习医术的机会,让我知道,女子除了嫁人生子,还可以有别的活法!还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别人的尊重!今日之事,固然可怕,但比起回去过那种仰人鼻息、毫无希望的日子,我更愿意留在这里!与姑姑,与诸位学伴,共同面对!”

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心中的闸门。

紧接着,秋菊也站了出来,这个平日里有些内向、醉心医药理论的姑娘,此刻脸上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也不走!我爹死得早,娘亲带着我受尽族叔欺凌。我来这里,就是想学一身本事,将来能养活我娘,不再受人白眼!流珠姑姑教我们的,不只是医术,更是做人的骨气!今日有人构陷姑姑,就是构陷我们所有人!我们若退了,岂不是正中了那些小人的下怀?!我秋菊,誓与学堂共存亡!”

“还有我!”

“我也不走!”

“我们不怕!”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学员站了出来,走到流珠和春兰、秋菊的身后。她们或许脸上还带着泪痕,或许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丝恐惧,但她们的脚步是坚定的,她们的声音是响亮的!经过疫区的生死考验,再经历今日这风波诡谲的构陷,这些少女的心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韧!一种名为“共同体”的信念,在危机的淬炼下,变得更加牢固!

甚至包括之前一些因为绮罗事件而对流珠产生过一丝怀疑的学员,此刻也被这氛围感染,为自己之前的动摇感到羞愧,纷纷表态愿意留下。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虽然稚嫩却写满坚毅的脸庞,看着她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的火焰,流珠的眼眶终于忍不住微微湿润了。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心中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力量。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后,站着这样一群经历了风雨、正在快速成长的同伴!

“好!好!好!”流珠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欣慰和豪情,“既然大家选择留下,选择相信我流珠,选择与我们共同的事业并肩前行!那么,从今日起,我们便不再是简单的师生、学伴!我们是生死与共、荣辱相依的战友!”

她伸出自己的手,春兰、秋菊、冬梅……所有学员,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叠了上来。一双双年轻的手,带着不同的薄茧和温度,紧紧握在一起,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碾碎,将所有的力量和信念都凝聚!

“让我们用事实告诉那些人!”流珠的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他们的构陷,打不垮我们!只会让我们更加团结!他们的打压,阻不断我们前进的脚步!我们会用更高的医术,更多的成绩,更坚定的信念,向所有人证明——女子之力,亦可擎天!女子之志,亦可照亮前路!”

“女子之力,亦可擎天!”

“女子之志,亦可照亮前路!”

激昂的誓言,在女医学堂的上空回荡,穿透暮色,传向远方。这一刻,这些少女们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洗礼和蜕变。雏凤历经劫波,其声愈发清越,其志愈发坚定。

帝心深测与暗流转向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皇帝玄凌批阅奏章的朱笔停了下来,他听着苏培盛事无巨细的禀报,从李御史如何闯入学堂,到流珠如何临危不乱、步步紧逼的反问,再到绮罗如何心理崩溃、当众吐露真相,以及最后学员们同仇敌忾、誓言共进退的场景。

玄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绮罗,和李德明,都招了?”良久,玄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苏培盛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绮罗吓得魂不附体,问什么说什么,确是景仁宫大宫女绘春指使,利用其父罪责威逼利诱。李德明……起初还咬死是接到匿名举报,依法办案,上了几道刑后,才含糊供出是受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赵文靖的暗示……至于赵御史背后……”苏培盛适时地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赵文靖,是皇后娘家的远房姻亲。

“依法办案?查到朕亲封的女官头上,人证物证如此漏洞百出,也敢说依法?”玄凌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帝王的薄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看来,都察院这些年,是太过清闲,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了。”

他沉默片刻,转而问道:“流珠此次,应对得如何?”

苏培盛眼中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感慨:“回皇上,流珠女史……真乃奇女子也!临危不乱,条理清晰,先是据理力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戳破李德明证据链的漏洞;而后攻心为上,直指绮罗软肋,迫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吐露实情,不仅保全了自身清白,更借此机会,反而凝聚了学堂人心,挫败了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其胆识、谋略、口才,以及对人心把握之精准,确非常人所能及!奴才……佩服!”

玄凌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考量,或许,还有一丝隐隐的忌惮。这个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认知。她不仅拥有近乎“点石成金”的奇异医术(牛痘法),更有着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和凝聚人心的领袖魅力。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却蕴含着惊人的韧性,一次又一次地在狂风暴雨中顽强生存下来,并且……似乎生长得更加茁壮。

她所创办的女医学堂,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儿”,而是开始展现出其潜在的能量和……威胁。

“传朕旨意,”玄凌终于开口,做出了决断,“流珠女史忠心任事,却遭小人构陷,受惊了,朕心甚悯。赏赤金点翠如意一柄,东海明珠一斛,宫缎二十匹,以示抚慰。女医学堂众学员,临危不惧,志节可嘉,赤心可勉,各赏宫缎两匹,银二十两。另,赐‘兰心蕙质’匾额一方,悬于学堂正堂。”

这赏赐,不可谓不厚!尤其是那方御笔亲题的匾额,意义非凡,几乎等同于皇帝公开为女医学堂站台,肯定了其存在的价值和学员们的品格。

“奴才遵旨。”苏培盛躬身应道。

玄凌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再传朕口谕给皇后,就说……朕观皇后近日神色倦怠,想必是协理六宫,过于操劳了。即日起,命华妃从旁协助,分担宫务。让皇后……好好静心休养,无事,便不必过于费心了。”

这已是非常明确且严厉的警告和分权!等于是直接削去了皇后手中一部分实权,交给了与她分庭抗礼的华妃!

苏培盛心中凛然,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仅是为了流珠,更是因为皇后的手伸向了前朝(都察院),触及了皇帝的底线。他不敢多言,连忙应下:“嗻!奴才这就去传旨。”

新的棋局与未雨绸缪

皇帝的赏赐和口谕,如同两道风向标,迅速传遍了后宫与前朝。

送到女医学堂的赏赐和那方金光闪闪的“兰心蕙质”匾额,无疑给流珠和所有学员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学员们欢欣鼓舞,之前的风波阴影被这浩荡皇恩驱散大半,对未来的信心更加充足。连京中一些原本观望甚至暗中鄙夷女学的人,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然而,流珠抚摸着那柄冰凉贵重的赤金点翠如意,看着堂前高悬的御匾,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皇帝的维护,看似是莫大的荣宠,实则也将她和她的事业,更紧密地捆绑在了皇权之上,更深地卷入了后宫与前朝斗争的漩涡中心。今日皇帝可以因为她有用而维护她,他日若她失去价值,或者触犯了更大的利益,结局又会如何?天威难测,圣心似海。

而且,皇后的暂时受挫,绝不意味着结束。以宜修的心性和手段,这次的失败只会让她更加怨恨,下一次的反扑,必定会更加隐蔽、更加狠毒、更加难以防范。华妃的介入协理宫务,看似分了皇后的权,但年世兰跋扈张扬,也绝非易与之辈,后宫局势恐怕会更加复杂。

“姑姑,皇上如此厚赏,可见圣心仍在您这边,咱们以后是不是……”春兰看着满室的赏赐,脸上带着喜色,试探着问道。

流珠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凝重:“春兰,切不可被眼前的荣宠迷了眼。皇上今日之赏,既是抚慰,也是警告,更是将我们放在了火上烤。从今往后,我们行事需更加谨慎,如履薄冰。”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悠远:“皇后此次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华妃协理宫务,后宫必生新乱。而我们……不能只依靠皇上的恩宠活着。”

“那……我们该如何?”秋菊担忧地问。

“打铁还需自身硬。”流珠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第一,我们要更快地提升我们自身的价值!要让女医学堂变得不可或缺!不仅仅是防治时疫,还要在更多的医术领域,比如妇人科、小儿科、甚至是之前设想的外伤急救体系上,做出实实在在、让人无法忽视的成绩!”

“第二,”她压低了声音,“我们要开始有意识地,建立我们自己的信息网络和……盟友。不是依附,而是基于共同利益的合作。甄嬛小主那边,要保持联系,但不可过从甚密。苏培盛公公那里,要维持好关系。甚至……对于华妃,或许也可以在某些时候,借力打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流珠看向春兰、秋菊、冬梅等核心学员,“我们要加快培养我们自己的力量!不仅是医术,还有管理、交际、乃至……应对阴谋的智慧和勇气!你们要尽快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将来,或许不仅仅是在这京西一隅,我们需要更多的人,走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流珠的话语,为女医学堂的未来,勾勒出了一幅更加宏大却也更加险峻的蓝图。她们不再仅仅是一群学习医术的女子,而是一股试图在旧秩序夹缝中开辟新路的力量。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雏凤清声已响,星火既已点燃,便再无悔意,唯有前行。

这深宫与时代的棋局上,一颗新的棋子,已然落下,并且,开始展现出搅动风云的潜力。而执棋者流珠,也将在接下来的波澜诡谲中,继续她的抗争与成长。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