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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龙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几分，赤红的眼睛里刚刚压下去的急切与焦躁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脱口问出关于李国醒的事情。
但他立刻死死咬住了后槽牙，硬生生把这股冲动按回了肚子里。
不能问！绝对不能当着楚云飞的面问！
李云龙的理智在疯狂呐喊。
其一，万一黑云山那个“李国醒”只是同名同姓，自己这八路军一团之长，为了个不确定的私事失态，还是在友军面前，这脸可就丢大了。
而且丢的是整个八路军的人！
其二，退一万步讲，如果那人真是他失散三年的老爹李国醒，能在黑云山那种地方拉起一支让赵刚都特意提及的队伍，必定是个人物，实力不俗。
这年头，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过早地在楚云飞这样的晋绥军实力派面前暴露老爹的底细，福祸难料。
楚云飞是个人物，但他背后的阎长官心里的小九九可多着呢。
想到这里，李云龙强行挤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用力拍着楚云飞的肩膀，把话题岔开：“哈哈哈！楚团长，你可别提了！当时要不是老子运气好，摸到了坂田那老鬼子的指挥部，现在早他娘的去见马克思了！”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晋绥军在一旁准备帮忙，虽说没帮上，但是有这份情谊，咱老李记下了！”
一旁的赵刚见的时候也差不多了，上前说道：“楚团长，基层部队的训练都是些土办法，让您见笑了。不如我们到团部休息一下，喝口粗茶？”
李云龙却大手一摆：“哎，老赵，楚团长是贵客，看操练那是开胃小菜。咱老李不能让楚团长白跑一趟，光看些花架子有啥意思？”
楚云飞闻言，剑眉一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云龙兄的意思是？”
李云龙嘿嘿一笑，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和野性的光芒，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楚团长，你来的正是时候。兄弟我这儿，刚好炖了一锅‘肉’，正愁没人一起分享，请你来参谋参谋，顺便也看看咱八路军是怎么打鬼子的实战！”
“肉？”
楚云飞目光一凝，身为军人，他对这个字眼极其敏感，“云龙兄说的，可是有作战行动？”
“没错！”
李云龙不再卖关子，伸手一指不远处那间作为团部的土坯房，“走，咱们地图上说话！”
一行人回到团部，那张简陋却标注清晰的晋西北军事地图铺在炕桌上。
李云龙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注的据点——虎亭据点。
“楚团长，你看这儿，虎亭据点。里面驻着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装备不错，储存了不少物资，尤其是过冬的棉衣。”
李云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虎亭据点上，“眼瞅着天就要冷了，老子们八路军穷啊，战士们还穿着单衣，这批棉衣，老子早就盯上了！原计划就是这两天，干他娘的一票，给战士们弄点过冬的衣裳！”
楚云飞仔细看着地图，沉吟道：“虎亭据点……位置确实不错，卡在交通要道上。拿下它，不仅能获得物资，还能威胁鬼子侧翼。云龙兄好眼光。不过，据我所知，这虎亭据点工事坚固，强攻恐怕代价不小。”
“强攻？那是蠢蛋干的事！”
李云龙不屑地撇撇嘴，“咱老李擅长的是打闷棍、掐脖子！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偏偏这时候，上级来了命令，让我团主力开赴陈家峪，护卫总部侧翼安全。”
他手指移动到虎亭据点侧后方的陈家峪堡：“为啥？因为有两股鬼子，正朝着虎亭据点方向急行军！他娘的，老子总觉得这事儿邪性，鬼子这阵型不像是单纯的增援虎亭据点，倒像是……像是以虎亭据点为中心，张开了一个口袋？”
楚云飞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俯身仔细研究地图上敌我态势，半晌，缓缓道：“云龙兄所虑不无道理，日军向来注重战术配合，如此调动，确有合围某个目标的意图。若贵部主力贸然攻打虎亭据点，很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上级调你们去陈家峪，是稳妥之举。”
“稳妥是稳妥了，可咱老李心里这口气不顺，而且那批棉衣眼看就要飞了！”李云龙一拳捶在炕桌上，“不过，你楚团长来了，我倒有个新想法！”
“哦？愿闻其详。”
楚云飞被李云龙的胆大妄为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鬼子不是摆开阵势了吗？老子偏要摸一摸他的老虎屁股！”李云龙眼中凶光毕露，“老子分兵行动！老赵，你和着二营、三营，遵照上级指示，立刻开赴陈家峪，确保总部侧翼万无一失！”
赵刚立刻反对：“这太冒险了！上级命令是独立团全部开赴陈家峪！你只带一个营留下，还要主动出击，万一……”
“没有万一！”
李云龙打断他，“老子带一营，不去强攻虎亭据点，就在它外围设伏！看看鬼子这急行军，到底是他娘的唱的哪一出！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敲掉他一股，挫挫他们的锐气！如果是别的企图，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把虎亭据点这颗钉子给他拔了！”
他转向楚云飞，咧开嘴笑道：“楚团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老李去前沿，亲眼看看这锅‘肉’能不能炖烂？这可比在后方看操练带劲多了！”
楚云飞心潮微涌。
他身为职业军人，对实战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观摩八路军训练固然有收获，但能亲历一场由李云龙指挥的实战，无疑是更具诱惑力的邀请。
这不仅能深入了解八路军的战术特点，更能直观评估李云龙的指挥能力。
略一思忖，楚云飞慨然应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云龙兄既然有此胆魄，楚某自当奉陪，也好见识见识贵部真正的战斗力！”
“好！痛快！”
李云龙大喜，随即对赵刚下令，“老赵，执行命令吧！陈家峪就交给你了，稳扎稳打，没有我的命令，绝不主动出击！”
赵刚深知李云龙的脾气，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眼下局势确实诡异，李云龙的想法虽冒险，却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他只能郑重叮嘱：“老李，你一定要小心！随时保持联系！楚团长的安全也至关重要！”
“放心吧，我的政委大人！”李云龙哈哈一笑，随即脸色一肃，吼道：“张大彪！”
“有！”一直守在门口的张大彪应声而入。
“一营集合！轻装简从，带足弹药，跟老子去虎亭据点外围遛遛弯！”
“是！”
张大彪领命，转身飞奔而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战意。
…………
与此同时，日军第一军司令部，太原。
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正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专注地沏茶，动作优雅缓慢，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茶香袅袅，弥漫在安静的室内。
通通通……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副官通报后，山本一木大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笔挺的特工队制服，脸上带着不久前杨村失利的阴郁，但眼神深处依旧燃烧着倔强和傲气。
“司令阁下！”
山本一木立正敬礼。
筱冢义男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他坐下，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山本君，请用茶。”
“嗨依！多谢司令官阁下！”
山本一木端正坐下，双手接过茶杯，但并未饮用。
筱冢义男这才抬起眼皮，看了山本一木一眼，缓缓道：“杨村的事情，不必过于挂怀。”
斩首行动，本就如同暗夜行舟，风险与机遇并存。初来乍到，地形不熟，遭遇小股敌军，乃兵家常事。重要的是，要吸取教训。”
“嗨依！”
山本一木低下头：“属下无能，有负司令官重托！请阁下责罚！”
筱冢义男摆了摆手：“责罚？不。我看到的，是帝**人应有的锐气和不屈。年轻人，锋芒受挫，未必是坏事。”
你的特工队，是帝国陆军现代化的尝试，是插入山西腹地的一把尖刀，岂能因一次小小的失利而气馁？”
山本一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更加坚定的光芒：“阁下明鉴！属下必定重整旗鼓，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耻辱！”
“嗯。”
筱冢义男满意地点点头，抿了一口茶，“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华北方面军组织的‘战地观光团’不日即将抵达第一军。他们都是来自本土和关东军的将佐，对你在德国学习的特种作战理论颇感兴趣。”
山本一木猛地抬起头，心跳骤然加速。
观光团！
这是一个在军界高层面前展示山本特工队价值的绝佳舞台！
筱冢义男继续道：“我希望，观光团能看到一支精锐的、战无不胜的特工队，而不是一支新败之师。你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我完全不过问，也不干预。我只要结果——一个足以让观光团印象深刻，让第一军脸上有光的结果。”
筱冢义男的意思很明显，相当于给了山本一木绝对的自主权！
自导自演，给观光团上演一场特工队的大戏！
“嗨依！感谢司令官阁下的信任！”
山本一木激动得几乎要颤抖，他霍然起身，深深鞠躬：“属下必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和第一军蒙羞！”
擒贼先擒王，我的目标，依然是八路军的总部机关！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败！”
山本一木的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构思新的作战方案。
他要利用观光团到来的契机，策划一次更加精准、更加致命的斩首行动。
他要让“山本特工队”的名字，响彻整个华北日军高层！
他要成为第一军，乃至整个帝国陆军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