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回家了。”
拓跋烈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小院中短暂的宁静,也刺穿了苏清月刚刚因那支玉簪而筑起的、脆弱的心防。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回家?回哪个家?北朝?那个将她训练成杀人利器、又在她失去利用价值时毫不犹豫将她当作弃子、甚至派精锐前来灭口的“家”?
她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绝望的情绪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倏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陆停云。
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仿佛从未受过伤。那身粗布衣裳掩不住他骤然迸发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凛冽气势。他将苏清月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脊背,为她挡住了拓跋烈那如同毒蛇般阴冷黏腻的视线。
他站得笔直,背对着她,苏清月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那杀意如此浓烈,使得院中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猎户和王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互相搀扶着,瑟瑟发抖地退到了屋角。阿卯被这骇人的气氛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抱着苏清月的腿,将脸埋在她裙裾里,不敢抬头。石毅强忍着臂伤,挪动脚步,与陆停云形成犄角之势,右手紧握着短刃,眼神决绝,显然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拓跋烈高踞马上,看着挡在苏清月身前的陆停云,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意外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阴狠。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
“陆世子?哦不,或许该称你一声……‘惊鸿客’?”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目光扫过陆停云苍白却冷峻的面容,以及他看似随意垂在身侧、实则已蓄势待发的手,“怎么,自身难保,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
陆停云面对他的嘲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倒映着拓跋烈和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骑兵。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拓跋将军,费心了。”
他微微侧过头,余光扫过身后脸色苍白的苏清月,以及她发间那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白玉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其中情绪,随即,重新看向拓跋烈。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那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襟上的尘埃。然而,随着他手指的抬起,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他体内残余的内力被疯狂催动,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而暴烈。他受的伤并未痊愈,脸色也因此更加苍白了几分,唇色甚至泛出一丝青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锐利得足以刺穿一切伪装与威胁。
他没有武器。他的剑还留在屋内。
但他抬起的手,并指如剑,指尖所向,正是马上的拓跋烈!
那姿态,本身就是最凌厉的武器,带着一种睥睨天下、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狂傲与决绝!
他迎着拓跋烈骤然阴冷下来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响彻在整个院落,甚至传入了远处那些噤若寒蝉的村民耳中:
“她——”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极快地掠过身后的苏清月,那一眼,复杂难辨,有不容置疑的占有,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执念。
“——现在是我陆停云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骤然绷紧至极致!
“锵——!”
一片令人牙酸的、整齐划一的利刃出鞘之声!拓跋烈身后的十余名北朝精锐骑兵,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凛冽的杀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这个小院彻底淹没!
石毅瞳孔骤缩,握紧了短刃,额角青筋暴起。
王猎户夫妇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阿卯在苏清月腿边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苏清月站在陆停云身后,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坚实的背影,看着他与拓跋烈及其麾下精锐剑拔弩张的对峙,听着他那句石破天惊的“她现在是我陆停云的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痉挛,却又有一股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遍四肢百骸。
是震撼,是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凉与悸动的复杂情愫。
他明知身份可能暴露,明知重伤未愈,明知敌众我寡,却依旧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将她划入了他的羽翼之下,与北朝大将拓跋烈,正面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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