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毫无征兆地熄灭,黑暗如墨汁般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整条走廊。秦明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柜,寒意顺着衣料渗入皮肤,像有细针在缓慢扎进骨头。他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右手死死压在胸口的铜牌上——那枚刻着古老符文的青铜令牌,是守契人身份的象征,也是此刻他唯一的依仗。
铜牌下方的定魂石原本泛着幽蓝微光,如同夜海中的萤火,可现在光芒几近枯竭,只剩下边缘一丝极淡的蓝,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他知道,唐雪的魂撑不了多久了。
怀里的光团微微颤抖,像是风中将熄的烛焰。不是自然消散,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有人正在把她的魂从这个世界拽走,手法精准、冷酷,带着仪式般的秩序感。
地面传来低频震动,并非脚步,也非机械运转。那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庞然之物正缓缓苏醒,沿着地下管道爬行而来。每一次震颤都让他的脚心发麻,头皮一阵阵收紧,仿佛有无形的手指在轻轻拨弄神经。
时间不多了。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疼痛像一盆冷水浇下,让他混沌的大脑重新清醒。他压低声音,嗓音沙哑却坚定:“唐雪,我是秦明。”
没有回应。
他又唤了一声:“林小雨……你还记得她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掌心的光团轻轻一跳,如同垂死者的心跳忽然回弹了一下。那一瞬,微弱的青光在指尖闪了一下,像即将熄灭的蜡烛被风吹了一口,竟又燃起火星。
有反应!
秦明立刻调整呼吸,气息绵长而稳定,胸膛起伏如潮汐。他在黑暗中抬起双手,十指交错翻转,动作迅捷却丝毫不乱,每一个手势都精准到位——这是王灵官亲授的“引魂诀”,本为引导迷途孤魂归位所用,如今却被他用来唤醒残魂记忆,无异于刀尖起舞,稍有差池,唐雪仅存的意识便会彻底崩解。
他闭目凝神,低声诵念:“命有所记,魂有所录,今以守契之血,启你残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右耳的银耳钉突然裂开一道细纹,鲜血缓缓渗出,顺着耳廓滑落,滴入掌心的光团之中。那一滴血刚触及光晕,空气骤然凝滞。
轰——
青蓝色的光芒猛然炸开,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撞上铁柜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整条走廊仿佛都在共振。紧接着,一幅画面凭空浮现于秦明眼前:
满月当空,城隍庙后殿香烟缭绕。一只老旧香炉袅袅升起灰白烟雾,烟气盘旋不散,竟诡异地形成一个扭曲的圆环。一名身披道袍的男人跪伏于地,手中符纸燃烧殆尽,余烬落入一只布满裂纹的陶罐。火光映照着他半张脸,五官模糊不清,唯有一只眼睛泛着幽绿光泽,宛如野兽窥视人间。
暗处站着两人,身影隐匿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种子入库,根脉已通。”
画面戛然而止,化作数道流光直冲脑海。秦明脑中剧震,三组信息如烙印般刻入记忆:
一组数字:8739-2045-KB
一个名字叫“利市”
一个名字叫“黑契”
还有一个词,“金簿”
这些信息来得迅猛,去得也快,但他全都记住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这是唐雪拼尽最后一丝意识传递给他的真相。
他闭眼数息,将这几个关键词牢牢锁进心底。再睁眼时,手中的光团已不再闪烁,颜色变得近乎透明,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她没有消散,也没有破碎,更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休眠状态。
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将定魂石重新贴回胸口,用衣襟层层遮盖,防止能量继续流失。左手攥紧那张泛黄的名单,纸面粗糙,边角卷曲,上面写着七个名字,最后一个赫然是“林小雨”。字迹歪斜颤抖,仿佛书写之人当时正承受巨大的恐惧与压迫。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阴婚案。那些女孩并非意外死亡。她们生前命格特殊,阳寿未尽便被人强行抽离魂魄。随后通过某种秘法仪式,将其命格封印,嫁接到死尸之上,制造出可控的“种子”。而所谓的“根”,或许是地点,或许是某个人,更是整个阴谋的核心枢纽。
“利市”、“黑契”、“金簿”这三个名字,指向一个庞大且严密的组织。“利市”可能是执行者,“黑契”负责缔结契约,“金簿”则掌管记录与交易——他们不仅操控生死,更将其变成一门生意。每一单都有编号,有流程,甚至能结算报酬。这是一场跨越阴阳界限的系统性掠夺。
他低头望着掌中那团微弱的光,轻声说:“你做得很好。”
他知道她听不到,但他必须说出口。这是一种承诺,是对亡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使命的确认。
他靠着墙缓缓起身,双腿因久蹲而麻木,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响。他活动肩颈,迅速检查随身物品:铜牌仍在胸前,耳钉虽染血但未脱落,名单完好,定魂石虽黯淡却尚存余温。腰包里的朱砂粉、桃木钉、镇魂铃也都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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