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定天下：三国乱世异闻录 第12章 偶逢贾诩 智破刘谋

帐帘被“唰”地一声猛然掀开，刘备独自一人踏步而入。他脸上平日那温和的笑意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一潭幽深的湖水，表面无波，内里却暗流汹涌。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谢虎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谢将军，帐外三千将士，皆听我号令。”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这‘兴复汉室’的大业，究竟该由谁来主导了。”

这番话如同沉重的战锤，狠狠敲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谢虎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越过了刘备的肩膀，投向那仍在微微晃动的帐帘阴影深处。他知道，如玥一定在那里，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在无人察觉的暗处，静静凝视着帐内的一切。这个念头奇异般地迅速抚平了他翻涌的心绪，成了他此刻混乱中唯一的定海神针。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惊骇死死压下，脸上反而勾勒出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姿态不卑不亢。

他这般沉稳的应对，让刘备心头骤然一沉，目光微凝。而隐在阴影里的萧如玥，直到看见谢虎那恢复沉静的眼神，一直紧握着匕首、指节都已发白的手指，才缓缓松开了力道。她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谢虎肩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担子，她能做的，便是永远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为他扫清潜藏的威胁与暗箭。

待刘备带着未竟的意图离去，帐中只剩下兄弟三人。张飞已是怒不可遏，须发皆张；关羽则眉头紧锁，抚须沉吟。谢虎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暂且按捺，自己则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营帐。

他没有走远，只是在营寨边缘那棵虬枝盘错的老槐树下停驻。夜风微凉，吹拂着他有些发烫的面颊。片刻之后，萧如玥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默默递上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地图。

“黑山贼旧寨，”她没有多余的询问，直接切入重点，声音清冷而平稳，“里面的地势、水源分布，以及一条早已被荒草淹没的废弃官道，我都标注清楚了。那条官道，可直通汝南。”

谢虎伸手接过地图，指尖在交接的刹那，不经意触到了她微凉的指尖。两人俱是微微一顿，随即迅速分开，仿佛被那短暂的触碰烫到。空气中没有只言片语，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生死相托的默契。谢虎展开地图，借着清冷的月光凝神细看，心中那盘纷繁复杂的棋局，随着这条隐秘路径的出现，瞬间清晰了许多。

“他要‘明修栈道’，迷惑众人，我们便给他来个‘暗度陈仓’。”谢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但刘备此人，城府极深，心思缜密，仅凭这一条暗道，恐怕难以一击制胜，彻底扭转局面。”

萧如玥静静地聆听着，月光如水，勾勒出她清瘦却异常坚毅的侧脸轮廓。她看着谢虎紧锁的眉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细密的心疼。他本该是那个在皇城中意气风发、吟风弄月的少年公子，如今却被命运推着，被迫背负起血海深仇与这乱世的重担。她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父亲生前曾多次提及他的一位故交，名叫贾诩，此人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听闻他如今正在附近隐居。或许……他可为我等解惑，指明前路。”

她没有说“我为你去请”，而是用了“我等”二字，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与他牢牢绑在了同一艘船上，共担风雨。

谢虎闻言，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如同黑夜中划过的流星。他转头看向萧如玥，在这一刻，她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无言的支持者与得力的助手，更是能与他并肩立于悬崖、共同思考破局之策、分担这千钧重压的战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有劳。”

三日后，大军如期开拔。一切果然如同谢虎所预料的那般，在一处险要的峡谷中，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猝然发生。张飞按照计划，“失手”用矛尖挑落了刘备一名亲卫身上藏匿的密信。那绢布飘落，“立刘虞为帝”五个刺目的大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炸开。刘备那“忠厚仁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露出了其下隐藏的野心。

当晚，刘备在军中的威信一落千丈，将士们议论纷纷，人心浮动。谢虎虽然漂亮地赢了这一局，心中却并无半分喜悦，反而感到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虚无，如同独自走在没有尽头的长夜。他坐在案前，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却久久没有动作。他知道，击倒一个刘备，在这豪强并起的乱世之中，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刘备”站起来。这盘天下棋局，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复杂、残酷得多。

营帐的门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萧如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药碗轻轻放在他手边，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谢虎抬起头，迎上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关切。那目光清澈而坚定，像一汪山涧清泉，悄然流淌过他焦躁干涸的心田，带来一丝难得的宁静。他端起药碗，仰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那浓重的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尾调却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

“还没睡？”他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睡不着。”萧如玥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面前那片代表未知与征途的地图上，“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走了。”

谢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桌上那盏灯油即将燃尽、火光已开始摇曳黯淡的油灯，轻轻拨亮了一些。橘黄色的火光重新跳跃起来，温暖的光芒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已刻满时代沧桑与个人悲欢的脸庞。他没有说“别担心”，也没有许下“有我”的空泛承诺，只是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萧如玥凝望着他被灯光柔和了的侧脸，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明显年代久远、边角已有些残破的《三辅黄图》，迅速塞入他手中。谢虎借着明亮的灯光，一眼便看到图上有一处，被人用朱砂异常清晰、醒目地标记出来——「中山靖王墓·地道入口」。

“这是……？”谢虎心中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惊疑。

“是父亲留在北地的旧部，拼死传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萧如玥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郑重，“或许，这里……才是我们真正能够破局的关键所在。”

谢虎紧紧握住这卷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的地图，心中因这意外出现的转机而豁然开朗，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他抬起头，正想对萧如玥说些什么，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刚刚放下的那只空药碗。在碗底的内侧，他赫然发现，用极细的墨笔，写着四个蝇头小字：小心贾诩。那清秀而熟悉的笔迹，分明与萧如玥平日所书如出一辙！

他猛地抬头，震惊且带着巨大疑问的目光直直射向萧如玥，仿佛在问：“为何？”

萧如玥没有躲闪他锐利的目光，只是迎着它的注视，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决绝，更有一种深切的忧虑。她的眼神无声却清晰地传递着信息：我信你，毫无保留；但我，不信他。

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无需任何言语解释。谢虎立刻明白了她这则警告背后的深意，更明白了她写下这四字、甘冒离间风险之举，背后是对他何等全然、甚至不顾一切的信任。一股汹涌的暖流骤然冲垮了他连日来积攒的所有寒意与疲惫。他缓缓收起那只空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郑重地将其藏入一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暗格之中。

两人相顾无言，营帐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帐外，月色清冷如霜，静静洒落大地，仿佛特意为这对在乱世中相依前行的人，编织了一个短暂却无比温暖的宁静梦境。然而，他们心中都雪亮，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情，不过是更大风暴席卷而来之前，两人拼尽全力共同守护的、一丝珍贵无比的喘息之机。

与此同时，在遥远而混乱的洛阳都城深处，十常侍那幽暗阴森的密室之内。一座造型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矗立在中央，祭坛上，摆放着一口造型古朴沉重、遍布绿锈的青铜鼎。鼎身之上，在昏暗跳跃的烛火照耀下，隐约浮现出太平道特有的血色符文，它们如同活物般，闪烁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光芒。张让那张布满阴鸷的脸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愈发扭曲可怖，他盯着祭坛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张国昀，发出一声冰冷刺骨、充满恶意的嗤笑：“呵呵……你这只断掌，倒真是天意，正好配得上这鼎身上的饕餮纹路……”只见张国昀那只残缺手掌的古怪印记，与青铜鼎身上那狰狞咆哮的饕餮纹路，竟是如此诡异地严丝合缝，仿佛它们天生就该如此契合，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