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摩擦之声如死神的镰刀刮过骨骼,冰冷而利落。
然而,那声音并非来自远方,而是源于押送囚车的士兵本身。
陆明远瞳孔骤缩,只见他麾下最铁血的卫士们,竟在万民注视下,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为首的队正,那个手上沾过上百条人命的刽子手,此刻正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囚车上冰冷的铁扶手,以内力将其缓缓按压、扭转。
在刺耳的金属变形声中,那象征着屈辱与囚禁的扶手,竟被硬生生拗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形状。
这一幕的诡异,远超陆明远的所有认知。
他手中的令箭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脱手。
这些人,是他的人!
是帝都杨氏赐下的亲卫!
他们怎敢……
“公主!”一声凄厉的哭喊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一个名叫阿穗的瘦弱少女,赤着一双被石子磨得鲜血淋漓的脚,疯了般冲破人群,怀里死死护着一片早已干枯发黑的莲瓣。
她冲到囚车前,隔着栏杆,将那片枯莲举到赵咸鱼眼前,泪水决堤:“您忘了么!三年前我爹病死,是您路过给了半个馒头,这花瓣就在我掌心长了出来!您救了我们,您是活菩萨啊!”
赵咸鱼蜷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里,浑身是伤,意识早已模糊。
她甚至看不清少女的脸,只觉得那片枯莲的气息,有种莫名的熟悉。
就在这时,阿穗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猛地将自己长出莲瓣的手掌,狠狠按在了囚车的车壁上!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
那坚固的铁木囚车,在阿穗手掌触及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万丈金光,从内部开始瓦解消融。
木头化为齑粉,铁条熔成金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座囚禁凡人的牢笼,轰然解体,重塑成一座流光溢彩、圣洁无比的金色莲台!
赵咸鱼从稻草堆中跌出,却并未摔落在地,而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稳稳地落在了莲台中央。
“莲花开,圣女来,血泪溉,地脉开……”
不知是谁起的头,古老而悲怆的《莲生谣》响彻整条永安大街。
百姓们自发地跪倒在地,他们一边高唱,一边用额头叩击坚硬的石板路。
鲜血从他们的额角渗出,泪水混着血水,滴入地缝。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血泪所到之处,竟在囚车碾过的辙痕里,催生出一条蜿蜒的血色花路,妖异而壮美。
“应验了!三百年的预言应验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僧,摇着一只破了洞的木鱼,疯疯癫癫地撞进人群。
他冲到陆明远面前,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射出狂热的光芒。
“慧明大师?”陆明远认得此人,是城西破庙里一个疯和尚,没想到他也来了。
慧明老僧一把抓住陆明远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陆大人,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他嘶啦一声撕开自己破旧的僧袍,露出精瘦的后背。
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竟用朱砂刺着一幅巨大的莲纹刺青,那莲花中央,赫然是一座城池的缩影!
“《地脉志》有云:圣女降世,身负龙脉,以血肉镇压地底怨气。圣女每受一分冤屈,地底就多一道活泉!陆大人,你今日押着龙脉化身游街示众,这是要逼她以一城生灵为代价,挣脱枷锁吗?你就不怕这永安城,在你脚下瞬间崩塌成万丈深渊吗?”
慧明老僧的笑声癫狂而凄厉,字字句句如重锤砸在陆明远的心口。
他下意识地看向莲台上的赵咸鱼,那个平日里只知养花喂鱼,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子,此刻站在金色莲台上,茫然地后退着,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
也就在她后退的那一刻,陆明远感到胸口一阵灼痛。
他猛地低头,只见自己身上那件代表着朝廷法度的四品官袍,竟无火自燃般,从心脏的位置浮现出与赵咸鱼掌心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
那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衣料的经纬,迅速向他全身蔓延。
这是……血脉烙印!
是只有陆家嫡系,为了守护某个秘密,才会代代相传的印记!
陆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被家族尘封了数百年的禁忌真相,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赵咸鱼,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下一秒,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滚烫的精血,狠狠抹在腰间那块刻着他官职姓名的腰牌之上!
“轰隆——”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错觉,是真正的天摇地动!
远处,那座象征着帝国威严的知府衙门,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从地基处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烟尘散去,骇人的一幕暴露在阳光之下。
衙门的地底,竟不是夯实的土地,而是一片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巨大铁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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