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悸动如同一根无形的弦,骤然绷紧,在杨咸鱼的四肢百骸间引发一阵细微的战栗。
天与地的界限在瞬间模糊,原本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沙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不祥的墨色侵吞。
风停了,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下一秒,地平线尽头,一道顶天立地的黑色巨墙拔地而起,携着百万魔军冲锋般的怒号,朝着她这片渺小的营地碾压而来!
“见鬼!”杨咸鱼咒骂一声,连滚带爬地钻进那顶聊胜于无的帐篷。
狂风的尖啸瞬间撕裂耳膜,帐篷被吹得如同波涛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散架。
她死死抱住一根营柱,黑暗将她彻底吞噬,只有沙粒疯狂抽打在帆布上的声音,像是无数只鬼爪在挠门。
她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馕饼,狠狠咬了一口,硌得牙酸。
“这鬼天气,比冷宫的除夕夜还他娘的糟心!”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话语被风声撕得粉碎。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帐篷外那足以撕裂钢铁的狂风,竟毫无征兆地变了方向!
不再是横冲直撞的毁灭,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裹挟着漫天沙暴,开始盘旋、上升!
杨咸鱼感觉到帐篷的压力一轻,她惊疑不定地掀开门帘一角。
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呆住。
那肆虐的黑沙暴,此刻竟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金色龙卷,无数沙砾在其中高速旋转,摩擦出璀璨如星辰的光芒。
龙卷的顶端,磅礴的沙流向四方铺开,在墨色的天穹下,竟凝聚成一朵遮天蔽日的金色祥云!
紧接着,金云之中,飘落下来的不再是沙砾,而是一滴滴饱含生机的甘霖。
雨点不大,却绵密如丝,落地无声,瞬间沁入干涸亿万年的沙土深处。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戍边了望塔上,老将军薛怀忠正死死盯着那片异象的中心。
黑沙暴的核心,一道形如初绽金莲的宏大光柱冲天而起,神圣而威严,将方圆百里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他那只握了三十年战刀、斩敌无数从未颤抖过的右手,此刻竟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这……这是……龙气显化!是沙海龙脉苏醒了!”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敬畏与不可置信。
“将军!”亲卫阿岩连滚带爬地冲上了望塔,手里高高捧着半截刚从沙土里挖出来的陶罐,神情比见了鬼还要惊骇,“将军您看!我们在营地外围挖到了这个,罐底刻着四个字——‘咸鱼当归’!罐子下的沙土里,挖出了一株活着的胡杨幼苗!”
薛怀忠瞳孔骤缩,一把夺过陶罐,那四个古朴的篆字如同烙铁般烫伤了他的眼睛。
咸鱼当归……杨咸鱼!
那个被京城贬斥而来,用全部身家买下这片“死地”的前朝贵女!
此刻的杨咸鱼,正赤着一双雪足,茫然地站在从天而降的奇迹之雨中。
她感受不到丝毫寒意,只有一种回归母体的温暖。
她伸出舌尖,接住一滴雨水,下意识地抱怨道:“这雨……怎么咸得跟冷宫里流不完的眼泪似的。”
话音未落,她脚下湿润的沙地突然开始涌动。
无数金色沙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自动堆叠、旋转、组合,在所有戍卒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竟凭空聚成了一架巨大而精密的水车!
水车缓缓转动,将咸涩的雨水卷入其中,经过沙粒构成的奇异结构过滤,再从另一端流淌出来时,已然化作清冽甘甜的泉水!
泉水汇聚成溪,叮咚作响,所过之处,一抹抹嫩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沙而出。
“水……是淡水!”一名老卒颤抖着跪倒在地,捧起一汪清泉,痛哭失声,“是活水啊!老天开眼了!”
更多的戍卒跪了下来,对着那汩汩而出的泉眼泣不成声。
他们世代驻守此地,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神迹!
远方,那些三十年前因沙海彻底死寂而被朝廷强行迁徙的沙民后裔,正被这通天的异象吸引,如同见到灯火的飞蛾,从四面八方涌来。
“拦住他们!”薛怀忠双目赤红,翻身上马,率领一队亲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营地,强行截停了一支规模最大的沙民驼队。
他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当他冲到近前,勒住缰绳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只见那架巨大的沙化水车顶端,杨咸鱼正盘膝而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数星星》。
她身下的沙粒自动聚拢,为她组成了一尊华美的莲花宝座。
她周身三尺之内,雨水自行避让,漫天沙尘也仿佛有了生命,在她身边环绕飞舞,宛如最虔诚的信徒。
“妖女!”薛怀忠厉喝一声,理智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彻底冲垮。
他猛地拔出战刀,朝着为首的沙民首领当头斩下,“拿下她!”
刀锋破空,却在距离那首领脖颈三寸之地骤然停住。
一根根比发丝更细的金色根系,毫无征兆地从刀锋上生长出来,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住薛怀忠的手臂,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将他从马背上硬生生拖拽向那口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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