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城永恒的夜幕从未如此凝重过。
第七日的黎明钟声已在无声中敲响。
今日,是2042年6月8日。
眷顾之日……
亘古的黑暗在此刻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它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压迫,而是化作深沉厚重的绒毯,温柔地包裹着这座矗立于世界脊梁之上的神圣殿堂。
【领主】的忌辰,亦是新一代极夜之子叩开天赋之门的时刻。
殿内,属于那个男人的雕像依旧沉默。
他身披长袍,面容沉静,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凝视着脚下这片他为之燃尽生命的土地。
雕像胸口,那枚名为【暗夜之眼】的血红水晶,正以一种比往日更清晰、更缓慢的节奏脉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庙宇内弥漫的古老威压,也牵动着每一位极夜子民的心弦。
那个男人曾没有名字,不知来历。
在函夏大地尚未被魔潮撕裂的年代,在挽歌的阴影初现、恶魔的低语刚刚渗入人间的岁月里,他曾是独行的侠客。
他的剑锋所指,是初生的恶魔与狂热的邪教徒,他的脚步踏过焦土与血泊,只为在混沌中撕开一线清明。
彼时的极夜城,尚是座有昼夜交替的平凡城池,只是这里的夜,总比别处更沉、更黑。
一次惨烈的清剿中,他身负重伤,浴血奔逃至极夜城郊。
是极夜的百姓,在腐叶与夜露交织的密林中发现了这个濒死的外乡人。
他紧攥的《圣经》残卷上,创世之言已被血污浸透——
“地是空虚混沌……”。
百姓将他拾回,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善良淳朴的心促使他们救下了他。
他醒来时,窗外是极夜城浓得化不开的夜,而掌心是百姓塞来的、带着体温的黑麦饼。
恩情如山。
他留了下来,以残躯为盾,以断剑为誓,成为这座城的无名守护者。
人们称他为“夜侠”。
2012年,挽歌利用全国各地的魔坛召唤了史无前例的汹涌魔潮。
黑色海啸席卷函夏,天空被撕裂,大地涌出污秽。
无数城市在恶魔的嘶吼与人类的绝望中化为焦土。
而在极夜,那个男人一夫当关。
当第一波恶魔的嘶吼逼近极夜城墙时,他立于城头,翻开了那卷染血的《圣经》。
口中念诵着旁人难以听懂的文字,声音穿透狂风,掌心按向心口,生命之火开始燃烧。
【蔽日】。
真正的、纯粹的、吞噬一切光明的暗,自他脚下蔓延,如泼墨般浸染天穹,将极夜城牢牢包裹。
恶魔的利爪撞上这堵生命铸就的墙,发出刺耳的悲鸣。
他站在城头,七昼夜未眠,血从嘴角淌下,在脚下的晦暗之地凝成暗红的花。
城保住了,他的鬓角却一夜霜白。
此后的九年,他如同燃尽的蜡烛,用自己的生命之火,延续着庇佑百姓的夜幕。
2021年盛夏,最后一缕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他登上城中最高的钟楼,最后一次望向这片他守护的土地。
没有遗言,只有最后的燃烧。
他张开双臂,身躯在夏夜的风中化作漫天星尘,彻底融入极夜的天幕。
自那日起,极夜再无白昼,永恒的夜幕成为他最后的丰碑。
百姓泣血,在极夜山顶为他立庙塑像。
庙中神像胸口,嵌着他遗物所化的血红水晶——【暗夜之眼】。
从此,“夜侠”成为了【领主】。
而每年的忌日,6月8日,便成了眷顾之日。
极夜年满十八的子民,将在【领主】的注视下,觉醒流淌于血脉中的暗夜之力。
……
领主庙前广场,如往常一样,晨光未至,人潮已如墨色潮水般汇聚。
空气里弥漫着线香、灯油、汗水和一种压抑的兴奋。
没有震天的喧哗,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低语和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喘交织在一起
低垂的夜幕下,无数双眼睛反射着领主庙长明灯幽蓝的光,像夏夜坟场飘荡的磷火。
广场四周,由绝对法则规范所精锐组成的护卫队,身着笔挺的暗红制服,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各自岗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维持着绝对的秩序。
他们手中的制式武器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无声地宣告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今年的眷顾者,是极夜城年满十八周岁的纯血少年少女,总数不过三千余人,分属极夜城七所高中的特殊培养班。
血统,是打开天赋之门的唯一钥匙。
唯有父母双方皆为极夜本地人,且祖上三代未与外城通婚者,其子女方能在眷顾之日受赐。
他们如同被筛选的种子,今日将在圣地破土。
被眷顾的孩子们按照所属学校,分批列队,安静地等候在庙前广场指定的区域。
江陌月站在极夜一中高三二班的队列中,墨绿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血红的眼眸低垂,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块微微反光的黑曜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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