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牛马 第99章 归来

班车在熟悉的县城汽车站喘着粗气停下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夏日的阳光依旧热烈，将县城的街道照得明晃晃的。刘峰提着大包小包挤下车，踏上家乡土地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尘土、绿植和淡淡汽车尾气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让他鼻腔微微发酸。

他没有多做停留，归心似箭。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他再次停下脚步，走了进去。水果区里，他挑了悦悦爱吃的青提，润宝能吃的香蕉，又称了些父母牙口不好也能抿化的软桃。在糖果柜台，他选了几样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奶糖，记忆中悦悦亮晶晶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直到两只手都再也提不下更多东西，他才作罢。

左手是沉重的行李箱和从深圳、省城一路采购的“战利品”，右手是满满两大袋刚买的水果零食，刘峰像个满载而归的远行商贩，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那个魂牵梦萦的方向走去。

穿过最后一条熟悉的巷口，家，那栋略显老旧的楼房，就在眼前。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在夕阳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心跳，不由自主地擂鼓般加快。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扇熟悉的绿色铁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还有母亲梁如意隐约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催促悦悦洗手。

所有的疲惫，半年的辛酸，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滚烫的激动。他腾不出手敲门，只能用脚尖轻轻顶开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客厅里，正准备带孙女去洗手的梁如意闻声回头。当她看到门口那个风尘仆仆、提着大包小包、脸上带着疲惫却又无比灿烂笑容的身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毛巾“啪”地掉在了地上。

“爸……爸？”正在茶几旁摆弄玩具的悦悦也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不敢确认。

刘峰将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放在门内，直起身，看着母亲和女儿，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屋子：

“爸妈，我回来了。雯子，我回来了。”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峰啊！我的儿啊！”梁如意终于反应过来，眼圈瞬间就红了，也顾不上捡毛巾，几步就冲了过来，双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声音哽咽，“你怎么……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你这孩子……瘦了，瘦多了啊！”

这时，父亲刘革命也从里屋闻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份报纸。看到儿子，他严肃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而悦悦，在最初的愣神后，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尖叫着“爸爸！爸爸！”，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刘峰的腿，小脸埋在他沾着旅途风尘的裤子上，用力地蹭着。

“哎！我的乖悦悦！”刘峰的心都要化了，弯腰想将女儿抱起来。

“别急着抱孩子，你这一路累的！”梁如意赶紧阻止，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帮儿子拍打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泪止不住地流，却又笑得合不拢嘴，“快，快进屋歇着！老刘，快给儿子倒杯水！雯子！雯子！快出来！你看谁回来了！”

厨房里的雯子，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在准备晚饭。她听到外面的动静，疑惑地探出身。当她的目光与门口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撞在一起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他，看着他明显清瘦黝黑的脸庞，看着他身上那件虽然干净却掩不住疲惫的poLo衫，看着他脚边那大大小小的行李，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和温柔。

没有惊呼，没有立刻扑上来。雯子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视线瞬间就模糊了。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攥着围裙的衣角，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稳住身形，所有的牵挂、担忧、思念和此刻巨大的喜悦，都化作了那无声滚落的泪珠。

刘峰也看着她，看着这个为他撑起整个家的女人，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轻声重复道：

“雯子，我回来了。”

这一刻，所有的奔波与辛苦，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