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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看故事悟人生 > 第199章 回头不是求饶命,巧言偏能救残生

长安城的雪总比别处来得急,天刚擦黑,鹅毛片子就裹着北风往未央宫的琉璃瓦上砸,簌簌的声响里混着宫墙外巡逻羽林的甲叶碰撞声,像谁在暗处摇着串碎玉铃铛。

长乐宫偏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烟柱笔直地往上蹿,到了房梁处才打个旋儿散开。汉武帝刘彻捏着奏折的手指关节泛白,墨汁顺着笔尖滴在明黄的绢帛上,晕开个黑黢黢的圆点,像只瞪圆了的眼睛。

查清楚了?他的声音比殿角的青铜编钟还冷,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跪在地上的内侍把头埋得更低,袍角沾着的雪水在金砖上洇出片湿痕:回、回陛下,奶娘确实让人把北宫的那片梅林伐了,木料都运去她家侄子的作坊,说是要改造成马车......

马车?刘彻猛地把奏折摔在案几上,青瓷笔洗震得跳起来,水溅在他明黄色的龙袍前襟,那片梅林是高皇帝亲手栽的,二十年前朕出痘,奶娘抱着朕在梅林下许愿,说若能熬过这关,便年年替朕折枝供奉。如今她倒好,为了给那不成器的侄子造车,就敢动皇家的根基!

内侍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道:奶娘许是老糊涂了,她......

糊涂?刘彻冷笑一声,伸手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吹得他鬓角的玉簪子叮当作响,她糊涂到敢让光禄勋给她侄子递条子,要尚食局的银器当车饰?糊涂到敢在御膳房偷拿西域进贡的葡萄酿,给她家婆母做寿酒?他指着窗外白茫茫的宫墙,朕念她当年一勺一勺喂朕米汤,念她在朕发水痘时三天三夜不合眼,多少逾矩的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她动的是祖宗的东西!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宫道上的青砖盖得严严实实,看着倒像条通往幽冥的白毯子。

消息传到奶娘住的椒房殿时,老太太正坐在暖榻上数着新得的东珠。她穿件石青色的缎面袄子,领口绣着缠枝莲,那是刘彻前年赏的,针脚细密得能数出根数。听见宫女哭哭啼啼说陛下要处死她,手里的东珠散了一地,滚得满屋子都是,像撒了一地的泪珠子。

不可能......奶娘扶着榻沿站起来,袄子下摆扫过散落的东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陛下是我奶大的,小时候摔了跤,非得我吹着伤口才肯起来;吃荔枝只认我剥的壳,说旁人剥的有股子生涩味。他怎么会杀我?

可宫门口很快传来了动静,执金吾带着羽林军已经守在门外,铁甲上的雪花融化成水,顺着甲片往下滴,在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奶娘这才慌了神,抓着贴身宫女的手直哆嗦:快,快给我备车,我要去见陛下!我要跟他说清楚!

宫女哭得更凶了:夫人,陛下已经下了死令,谁也不准替您求情,连皇后娘娘都被拦在承明殿外了......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奶娘瘫坐在榻上,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锦褥而发白。她想起二十年前,刘彻发着高烧说胡话,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整夜整夜不合眼,用自己的体温焐着他滚烫的小身子。那时候的娃娃脸皱巴巴的,像只刚出壳的小猫,怎么就长成了如今说杀就杀的君王?

正哭天抢地时,门外突然传来个清朗的声音:听闻夫人有难,东方朔特来探望。

奶娘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鞋都没穿就扑到门口。只见东方朔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儒衫,手里摇着把竹骨扇子,扇面上题着大隐于朝四个字,墨迹都有些褪色了。他身后跟着个小书童,抱着个装着酒葫芦的布袋子,雪粒子落在书童的毡帽上,转眼就化成了水。

东方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花白的头发散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您快救救我!陛下最听您的话,您去跟他求求情,就说我再也不敢了......

东方朔赶紧扶起她,扇子往袖里一揣:夫人快起来,雪地凉,仔细伤了膝盖。他往殿里扫了一眼,见地上的东珠还在滚,弯腰捡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这珠子是于阗国进贡的吧?陛下赏您的时候,还说这珠子圆,像当年奶娘喂我的米糕

奶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是啊是啊,陛下当时还笑呢,说要让御膳房照着珠子的模样做米糕......

可如今说这些没用了。东方朔把珠子放回她手里,语气沉了沉,陛下动了真怒,此刻去求情,好比往滚油里倒水,不光救不了您,连求情的人都要被溅一身油星子。

奶娘的哭声戛然而止,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像被风吹残的烛火:那......那我就只能等死了?

东方朔摇了摇头,伸手往殿外指了指:您瞧见那棵老槐树了吗?去年夏天遭了雷劈,拦腰断了,所有人都说活不成了。可您看现在,断口处不照样抽出新枝子?凡事啊,直着来不行,就得拐个弯。他凑近奶娘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待会儿去刑场,您什么都别多说。陛下要是骂您,您听着;要是问您,您别答。等侍卫来拖您,您就慢慢走,走两步回头看看陛下,再走两步,再回头......记住了,眼神别带怨,也别带求,就像当年他上学堂,您在门口看他那样。

奶娘一脸茫然:就......就这么回头?不说句软话?

说软话才是催命符。东方朔拿起书童手里的酒葫芦,拔开塞子抿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他用袖子一抹,您想想,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刚说要杀您,您一哭求,他要是改了主意,不是打自己的脸?可您不说话,光回头看,那意思就不一样了......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葫芦往腰上一挂,时辰差不多了,我在刑场那边等着。记住,千万别开口。

第二天午时三刻,未央宫前的广场上积了厚厚的雪,看热闹的百姓被羽林拦在三丈外,踮着脚往里面瞅。刑台上摆着张案几,上面放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刀身上的寒气把周遭的雪都冻得硬邦邦的。

奶娘被两个侍卫架着上了刑台,身上还穿着那件石青袄子,只是沾了不少泥污。她抬头往龙椅的方向看,刘彻穿着玄色龙袍,端坐在上面,脸绷得像块冻住的铁板,眼神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坨子。

陛下......奶娘刚想开口,突然想起东方朔的话,赶紧把嘴闭上,只是望着刘彻,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滚。

刘彻的喉结动了动,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却没说话。

监斩官高声唱喏:时辰到,行刑!

两个侍卫架起奶娘就往台下拖,铁链子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沟。奶娘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挣扎着站稳,回过头往龙椅上看了一眼。刘彻的目光正好跟她对上,那眼神里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

侍卫继续拖着她往前走,雪灌进她的鞋里,冻得脚底板生疼。走了两步,奶娘又回过头,这次看得更久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彻,像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刘彻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乱得不成样子。

就在侍卫要把奶娘拖出广场时,站在人群后的东方朔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太婆,你看什么看!真当陛下还是当年那个要吃奶的娃娃?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百姓们都愣住了,连行刑的侍卫都停了手。

东方朔接着骂,声音比北风还冲:当年你抱着陛下喂奶,那是本分;如今陛下长大了,坐拥四海,治着万里江山,难道还得靠你那点奶水活着?伐了皇家的梅林,偷了御膳房的好酒,桩桩件件都是死罪!陛下念旧情,没让你受那扒皮抽筋的罪,已经是天恩浩荡,你还一步三回头,是想让陛下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吗?

他越骂越凶,唾沫星子溅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我告诉你,陛下是天子,不是你家的娃娃!当年你用米汤喂他,如今他用江山回报你,够了!别再用那点养育之恩捆着陛下,真惹恼了,连你那不成器的侄子一起砍头,看你还回头不回头!

这番话又狠又毒,听得周围的人都倒吸凉气。奶娘被骂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敢还嘴,只是第三次回过头,望着龙椅上的刘彻,眼泪把脸上的皱纹都泡软了。

刘彻坐在龙椅上,手里的玉圭差点捏碎。东方朔的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破了他心里那层硬壳。他突然想起五岁那年,自己得了天花,浑身烧得滚烫,奶娘把他裹在怀里,整夜整夜地抱着,自己熬得眼睛通红,却总笑着说咱们彘儿(刘彻小名)是真龙,烧不死;想起七岁时,他在御花园里爬树掏鸟窝,摔下来磕破了头,奶娘抱着他往太医院跑,鞋跑掉了一只都没察觉,光着脚在石子路上踩出一串血印子;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被立为太子,奶娘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说咱们彘儿要当大王了,走路得稳稳当当的......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每一个都带着奶娘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暖得让人心头发紧。

够了!刘彻猛地站起来,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把上面的酒爵都扫到了地上,把她给朕带回来!

侍卫们愣了一下,赶紧松开手。奶娘踉跄着站稳,看着刘彻,嘴唇哆嗦着,还是没敢说话。

刘彻走下龙椅,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朝她走去,龙靴陷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走到奶娘面前,他才发现她的鞋早就跑丢了,一只脚光着,在雪地里冻得通红,像个熟透的山楂。

冷吗?刘彻的声音突然软了,软得像刚熬好的糯米粥。

奶娘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刘彻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奶娘身上,披风上还带着龙涎香的味道。那片梅林,他转过身往回走,声音闷闷的,让你侄子把木料送回来,朕让人重新栽。至于你......他顿了顿,没回头,去长门宫闭门思过吧,每日抄写《女诫》,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再出来。

奶娘一声跪下,对着刘彻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儿。

人群散去后,东方朔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奶娘被宫女扶着往长门宫走,背影佝偻着,却稳当得很。小书童挠着头问:先生,您刚才骂得那么凶,就不怕陛下怪罪?

东方朔笑着摇了摇酒葫芦,里面的酒还剩小半瓶:你没瞧见陛下的眼神?他骂着要杀人,心里头早就翻江倒海了。我那几句狠话,看着是骂奶娘,其实是把陛下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他既想保全天子的威严,又舍不得那点旧情,我替他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反倒松快了。

小书童还是不懂:那为啥非得让奶娘回头看呢?

傻小子。东方朔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话是硬的,眼神是软的。硬的碰硬的,准得碎;软的缠硬的,再冷的冰也能捂化了。你看那溪水,遇到石头挡路,从来不硬撞,拐个弯儿,不就过去了?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老槐树的断口处,新抽的枝芽晃了晃,顶着层薄薄的雪,看着倒比旁边的树干更有精神。远处的宫墙下,刘彻的龙袍一角闪了闪,很快消失在拐角,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在雪地里慢慢被新的落雪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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