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清溪县衙后宅,吴良正跪在院子里抄《清心咒》——柳芸娘罚的,抄不完不许吃饭。他已经抄了三百遍,手腕酸得抬不起来。
“夫人…”他可怜巴巴地回头,“能不能歇会儿?”
柳芸娘坐在廊下绣花,头也不抬:“还有两百遍。”
“可我饿了…”
“饿着抄,记得更牢。”
吴良欲哭无泪。自从柳芸娘亮出身份,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县令大人变成了“犯错夫君”,每日生活就是:早起请安、上午抄书、下午思过、晚上写检讨。
正抄着,贾文明一路小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激动得脸都红了:
“大人!夫人!京城来的!柳尚书府的信!”
柳芸娘放下绣绷,接过信拆开。吴良也顾不得抄书了,凑过去看。
信是柳文渊亲笔写的,开头就把吴良骂得狗血淋头:
“…尔为朝廷命官,不思勤政爱民,反与商贾勾结,贪图小利,以致债台高筑,累及家小,实乃蠢不可及!若非芸娘苦苦哀求,老夫断不会管你这等…”
吴良看得冷汗直流。
但骂完之后,柳文渊笔锋一转:
“…然念你及时自省,未实际获利,且多年来在清溪县政绩尚可,百姓口碑不差。老夫已将你的陈情书递至御史台,御史中丞张大人与我有旧,允诺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吴良心里一紧,“不会罢我的官吧?”
柳芸娘瞪他一眼:“接着看。”
后面写道,御史台经过核查,认为吴良“虽有失察之过,但勇于自省,及时举报,且未实际获利”,反而成了“清廉典型”——毕竟,一个拿了三成干股却一分钱没拿到、最后还主动举报的县令,在大宋官场上也算“奇葩”了。
信的最后,柳文渊写道:
“…圣上近日欲整顿吏治,正需此等‘知错能改’之例。张大人已上奏,擢你为杭州府通判,正六品,即日赴任。望你珍惜此次机会,若再胡来,不必芸娘开口,老夫亲自打断你的腿!”
吴良看完,愣在原地。
通判?正六品?杭州府?
他从正七品县令,连跳三级直升正六品通判?这…这哪是因祸得福,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夫、夫人…”他声音发颤,“这是真的?”
柳芸娘把信叠好,淡淡道:“父亲既然说了,自然是真的。收拾东西吧,三日后赴任。”
“可…可债…”
“那一万两,父亲已经派人送来了。”柳芸娘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喏,江南钱庄的票子,一万两。还了债,还剩两千两,够咱们路上用了。”
吴良接过银票,手抖得厉害。他看看银票,看看柳芸娘,再看看自己抄了一半的《清心咒》,忽然“扑通”跪下:
“夫人!我吴良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做个清官!若再起贪念,天打雷劈!”
柳芸娘看着他,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起来吧。誓言不是靠嘴说的,是靠做的。”
“我明白!我明白!”
吴良爬起来,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杭州通判!正六品!月俸三十两!年俸三百六十两!还有职田…”
“打住。”柳芸娘打断他,“俸禄全部上交,每月给你二两零花。”
“二两?”吴良傻眼,“夫人,通判应酬多…”
“应酬可以报销,实报实销,多一文都不行。”柳芸娘起身,“我去收拾行李,你…继续抄书。”
“还抄?”
“说好五百遍,一遍不能少。”
吴良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纸笔,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跪下继续抄。
可这回,他抄着抄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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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清溪县郊外破庙。
唐成、吴阳、唐世唐三人正为一个发馊的馍大打出手。
“是我先捡到的!”唐成死死护着馍。
“放屁!是我看见的!”吴阳用瘸腿踹他。
“你们都别吵了!”唐世唐从后面偷袭,一把抢过馍,“按老规矩,猜拳!”
“猜你妈!”唐成和吴阳同时扑上去。
三人滚作一团,破庙里尘土飞扬。最后馍被撕成三块,每人分到指甲盖大小的一坨,塞进嘴里还舍不得嚼。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吴阳靠着墙,看着自己少了三根手指的左手,唉声叹气。
唐世唐舔着手指上的馍渣:“听说…吴良要升官了?”
“升官?”唐成眼睛一亮,“升什么官?”
“好像是…杭州通判。”唐世唐不确定地说,“我前天在城里要饭,听两个衙役说的。”
三人沉默了。
杭州通判,正六品。月俸三十两,还有各种灰色收入…一年下来,少说几千两。
“咱们…”吴阳舔舔嘴唇,“要不要去杭州?找吴良?”
“找他?”唐成冷笑,“他现在恨不得杀了咱们。”
“那怎么办?在这儿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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