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清溪县海关衙门外。
唐成裹着破棉袄,缩在街角茶摊的阴影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海关大门,手里攥着一封厚厚的匿名信——里面详细记录了金氏商行走私南洋香料的路线、时间和货量,还附了账册的抄录页。
茶摊老板是个瘸腿老汉,正往炉子里加炭:“客官,再来一碗?”
“不用。”唐成压低帽檐,声音沙哑。
“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个人。”老汉絮絮叨叨,“听说北边又打仗了,辽人打草谷,抢了好几个村子…”
唐成没接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衙门口——那是海关主事郑大人的官轿,每日辰时三刻准时到达。
终于,一顶青呢轿子在衙门口停下。郑大人下了轿,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穿着官服,背着手往衙门里走。
唐成深吸一口气,等郑大人走进大门,他才起身。茶摊老汉找零钱时,他摆摆手,快步穿过街道。
“哎,客官,您的钱…”
唐成已经走到衙门口。两个衙役抱着水火棍,正靠着门框打瞌睡。他压低声音:“劳烦,有急事禀报郑大人。”
衙役懒洋洋地抬眼:“什么事?”
“关于…走私。”唐成吐出两个字。
衙役瞬间清醒。一个上下打量他:“你是什么人?”
“草民只是个路过的,偶然得了些东西。”唐成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又摸出二钱碎银子塞过去,“还请差爷通融。”
衙役掂了掂银子,脸色缓和:“等着。”
片刻后,衙役出来:“大人让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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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关后堂,郑大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唐成跪在堂下,头低垂着。
“你说有走私线索?”郑大人放下茶盏,“抬起头来。”
唐成缓缓抬头,但依然用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大人,草民前日在码头做工,捡到一个包袱,里面有些账册抄本…”
他将信呈上。郑大人拆开,只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南洋丁香、胡椒、肉豆蔻…三百箱?逃税两千两?”郑大人霍然起身,“你说这是金氏商行的?”
“账册上是这么写的。”唐成声音更低,“草民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郑大人来回踱步。他当然知道金氏商行——那是清溪县首富,背后有县太爷吴良的关系。可这证据确凿,若是压下不报…
“大人,”旁边的师爷凑过来,低声道,“这事若是真的,可是一桩大功。按律,逃税两千两,罚没十倍,就是两万两。查获的香料还能拍卖…”
郑大人眼中闪过精光。两万两,他能分到多少?就算上面要打点,落到手里的也不会少。
“去!”他当机立断,“点齐人手,现在就去码头!封锁金氏商行的货仓!”
“大人,要不要先通知县衙…”
“通知什么?”郑大人冷笑,“等他们通风报信吗?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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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县衙后宅。
吴良正对着账册发愁。腊月各项开支像山一样压过来:衙役的饷银还欠着三个月,城墙两处塌陷要修补,孤老院的炭火钱也没着落。
“大人。”师爷贾文明小心地走进来,“金公子那边…又催了。”
“催什么?”吴良头也不抬。
“说…说年关将近,商行要分红。”贾文明声音更低,“按三成干股算,您今年应得…一万两千两。”
吴良手一抖,笔尖在账册上划出一道墨痕。
一万两千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这笔钱,他敢拿吗?
“金灿灿送来的账本,你看过了?”吴良问。
贾文明点头:“看过了。明面上,金氏商行今年净利四万两,按三成算是一万二。但…”
“但什么?”
“但账做得太漂亮了。”贾文明犹豫了一下,“丝绸、茶叶生意,往年最多赚两万,今年突然翻倍。而且有几笔大进项,来路不明。”
吴良心往下沉。他知道金灿灿在做走私——那小子没瞒他,还说过“师兄放心,打点都做好了”。可万一…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海关的人把金氏商行的码头货仓围了!”
吴良霍然起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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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货仓前,一片混乱。
郑大人带着三十多个海关衙役,将三座货仓团团围住。金氏商行的管事和工人都被赶到空地上,蹲了一排。
“郑大人,您这是何意?”管事金福强作镇定,“咱们商行一向守法经营…”
“守法?”郑大人冷笑,扬了扬手中的信,“有人举报你们走私南洋香料,逃税两千两!给我搜!”
衙役如狼似虎地冲进货仓。金福脸色煞白,转身对一个伙计耳语:“快!快去禀报公子!”
伙计刚跑出几步,就被海关衙役拦下。
“想报信?”郑大人眯着眼,“今天谁也别想走!”
货仓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突然,一个衙役大喊:“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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