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有些粗糙,却又不容拒绝地包裹着她微凉的肌肤。
清仪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将她的手完全覆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主人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心绪。
就在刚才,他覆上她手背的瞬间,清仪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体内因那番深情告白而略显紊乱、加速奔涌的气血。更重要的是,那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无形触须般小心翼翼试图探知她体内异常的意图,清晰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灵台间漾开微澜。
“果然,还是不死心。”她心下淡然,这凡人夫君,心思倒是缜密,前脚刚得了点拨,后脚就想用这般直接的法子来验证。
若是旁人如此胆大妄为,试图窥探老祖根底,只怕早已被灵力反震,吃些苦头了,但……
她的目光从他紧握的手,缓缓上移,落在他那张努力维持着深情与感佩,眼底却藏着紧张与探究的俊脸上。他绷紧的下颌线,微微滚动的喉结,都在昭示着他的不安与期待。
“罢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在他近日搜罗典籍用心,身上龙气也愈发温顺滋养的份上,倒也不必与他计较。
心念微动间,她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灵力,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只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并非攻击,也非抗拒,只是如水流般自然圆融地流转周身,将自身所有气息完美内敛,不漏分毫。莫说是他一个凡俗皇子,便是此界所谓的得道高人,也休想从这圆满无瑕的收敛中探知到任何异常。
同时,一丝极细微、极精纯的,带着纯粹安抚意味的灵力,如同初春最和煦的清风,又似月夜下悄然流淌的溪涧,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掌接触之处,悄无声息地、温柔地拂过胤禛的感知。
这并非回应他的试探,更像是一种安抚,如同安抚一只既想靠近又心存疑虑,伸出爪子试探,却又怕被拒绝的大型犬类。
胤禛正全神贯注,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掌心,竭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能量波动或温度变化。澎湃的力量?没有,冰火交织的奇异感?也没有。
就在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即将落空,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刚要浮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倏地顺着相握的手,悄然蔓延开来。那不是热,也不是冷,更像是一种浸润。
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如同疲惫的旅人踏入温泉,一股难以形容的宁静祥和之感,温和却不容抗拒地透过皮肤,渗入血脉,缓缓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因激动而加速的心跳,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奇异地渐渐平复下来,变得沉稳而有力。脑海中那些纷杂的念头,探究、期待、紧张、乃至朝堂上带来的些许疲惫与烦躁,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去,变得一片清明舒缓。
通体舒泰,心神俱安,这感觉……胤禛猛地一怔,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感觉,与他之前体验过的、喝完安神茶后那熨帖舒适的感觉同源!但此刻的感受,远比那次更直接,更清晰,也更微妙!它不是从体内升起,而是真真切切地,从两人相握的手掌传来,来自于她!
“清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悸动,他忍不住收紧了手掌,将她那只微凉的手更紧地包裹住,仿佛想要抓住这奇妙感觉的源头。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清仪,那双凤眸里此刻充满了纯粹的震撼与探寻,之前的那些伪装出来的深情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这……这是……”
他感受到了!他真的从她这里,感受到了那种非凡的力量!
清仪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从他最初的专注探查,到后来的隐隐失落,再到此刻这毫不掩饰的震惊与追问,他眼中那急切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还是太沉不住气。”她心下微哂,面上却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她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甚至没有去看他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只是目光微转,落在两人依旧交握的手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爷的手,有些烫。”
“……”
胤禛满腔的疑问和激动,瞬间被这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话给堵了回去,噎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的手是微凉的,他的手掌温热,握得久了,自然是他的温度传递过去,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可她偏偏用这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那神情淡漠得仿佛刚才那阵让他通体舒泰、心神宁静的奇异感觉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我……”胤禛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刚才那感觉是什么、福晋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一对上她那清凌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那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故意避而不谈。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看到宝藏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透明的、坚不可摧的琉璃,看得见,摸得着那琉璃带来的些许凉意,却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宝藏本身,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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