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皇家围场层层浸染,属于四阿哥胤禛的那顶宽敞营帐,却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在这片沉静的夜里,固执地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生命之火。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床上之人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清仪端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背脊挺得笔直,已然维持这个姿势近十个时辰。她的双手,一只轻柔地覆盖在胤禛心口,另一只则稳稳定在他丹田气海之处,掌心之下,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永不枯竭的温暖泉流,一丝丝、一缕缕,小心翼翼地渡入他冰冷僵硬的躯体。
这过程,远非外人看上去那般简单,她必须将神识催发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丝线,缠绕、引导着每一分灵力。那毒素刁钻阴狠,不仅侵蚀血肉,更似活物般盘踞在经脉要穴,她的灵力既要形成坚实的屏障,牢牢护住他心脉要害,延缓那黑色毒线的推进,又要化作最柔和的熨帖,滋养他被毒素与重创双重摧残的脏腑经络,吊住那口即将散去的生机,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差池,力量过猛则会震碎他脆弱的凡人经脉,力量稍弱则无法抵御毒素侵蚀,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那是心神与灵力双重巨大消耗的体现。
“福晋,”苏培盛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冒着热气的参汤,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走到近前,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恳求,“您就喝一口吧,从昨儿个遇刺到现在,您滴水未进,眼都没合一下,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主子爷若是……若是知道您这样,心里该多难受。”
清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目光却未曾从胤禛灰败的脸上移开半分。他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因体内剧烈的痛苦而紧紧锁着,唇上的绀色并未因她的灵力滋养而完全消退,只是那蔓延的势头被强行遏制在了心脉之外数寸之地,她摇了摇头,声音因干渴和疲惫而沙哑:“拿下去,我不需要。”
“福晋。”苏培盛还想再劝,可见她神色间那不容置喙的决绝,只得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红着眼圈,默默地将参汤又端了下去,他走到帐外,对着守夜的小太监低声吩咐:“快去,再换一碗热的来,一直温着!还有,让厨房备些易克化的清粥小菜,万一福晋什么时候想用了呢!”小太监连忙应声跑去。
期间,清仪会短暂地、极其小心地中断一下灵力的持续输送。她拿起旁边铜盆里温着的软巾,拧得半干,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细细地为胤禛擦拭额角的冷汗、脸颊、脖颈和露在外面的手臂,指尖偶尔划过他冰凉的皮肤,那触感让她心头一阵阵发紧,当需要更换背后伤口的药物时,她更是亲自动手。
太医留下的极品金疮药撒在那乌黑发紫的伤口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效果,但她还是极其耐心地用温水清理干净周围的血污,重新上药,再用洁白的细布小心翼翼包扎好,每一个步骤都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
苏培盛和几个被允许轮换进来听用的心腹侍卫,看着福晋这般不眠不休、近乎自虐般地亲自照料,看着自家主子爷在那诡异凶险的状态下,无不心中酸楚难抑,感动得偷偷抹泪,他们聚在帐外稍远些的地方,低声交换着满是唏嘘的眼神。
“福晋这真是把心都掏给主子爷了。”一个年轻些的侍卫嗓音哽咽。
“谁说不是呢,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坚韧至此,这都一天一夜多了,全靠一股心气撑着吧?”另一个年长的侍卫叹息道。
苏培盛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哑声道:“都警醒着点!主子爷和福晋的安危,如今可都系在咱们身上了!谁要是出了岔子,我头一个不饶他!”
翌日下午,康熙皇帝处理完紧急政务,再次亲临探视,当他迈入营帐,看到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风浪的帝王也不禁心头一震。
他的四儿子依旧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面如死灰,情况显然依旧危殆,但令人惊异的是,他那微弱的气息,竟真的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吊住了,而床榻边,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儿媳,此刻形容枯槁,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吓人,嘴唇因干涸而起皮,整个人像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唯独那双看向胤禛的眼睛,亮得灼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不容摧毁的意志,仿佛这具濒临极限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屈的灵魂。
康熙原本对那套说辞含糊的养生古方并未寄予厚望,此刻亲眼所见,也由不得他不信了,若非真有奇效,老四如何能在这等剧毒下撑过一天一夜?又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一个年轻女子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老四媳妇,”康熙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容,“苦了你了,朕已加派了精锐,全力追查凶手和解毒之法,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老四这里,离不开你。”他这话说得颇为含蓄,既是关怀,也是承认了她在此刻不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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