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剑圣 第134章 烟波望断新程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自从毛骥到了新宫港，整个南朝对于海贸的事情，就全部重新定位了，再不是藤原雅序初时那种遮遮掩掩的做法，而是秋田暮和了因和尚大张旗鼓地去做工作。

秋田暮一边邀约周边的大名过来新宫港，一边打点新宫港的一切，包括毛骥随行人员的食宿，将要到步的大名的食宿，若非新宫港本身就是港口，根本无法想象一下子要容纳那么多人。

毛骥也召集这次随行的重要人员及翻译，商讨接下来面对南朝这边大名及将军的事宜。

只有周姑娘接待了藤原雅序和陈禺，说陈禺收了藤原雅序一把宝剑，应该礼尚往来，并把一个盒子交给了陈禺，要陈禺把盒子送给藤原雅序。

陈禺打开盒子之后，又是欢喜，又是羞涩，不觉看向旁边的藤原雅序。

藤原雅序好像早就猜到盒子里面的事物一样，羞得干脆不看盒子和陈禺。

陈禺缓缓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金簪，只见金簪非常简练，就如同一根大型的缝衣服针一样，一头是尖锐的针头，另一头有一个类似针眼的孔眼，孔洞上镶着一粒宝石。宝石并没有填满整个孔眼，孔眼上还绑着细金链，细金链的另一头是一束金穗。

陈禺怎会不知这支金簪是什么意思。在汉乐府《鼓吹曲词?有所思》中有：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诗中核心信物 “双珠玳瑁簪” 是汉代贵族女性常用的头饰。全诗从赠簪，到毁簪，到绝决”为脉络，描述出女子获赠精致工艺的双珠玳瑁簪后，表现出的深情和期待，而得知男子变心后，该女子通过折断、砸碎、焚烧、扬灰的连贯动作，将爱转化为极致的恨。虽然由此决绝，但仍然不能减轻之后年年岁岁心中的痛。因此，男女相赠发簪，也表明一种警示，警示自己不能对爱人变心。

陈禺双手发颤，知道自己只要帮藤原雅序插上这一发簪，就等于把要藤原雅序娶过门的的事情公诸于世。这时候的心情，是激动又兴奋，藤原雅序低下头，不敢望陈禺和周姑娘，身子也在隐隐发颤。

周姑娘微笑看着，陈禺把缓缓把发簪递到藤原雅序头上，准备把发簪插入藤原雅序头发时，忽然叫住陈禺。“等等，藤原小妹妹，你要想好，陈公子的这根发簪插下去，只能警示他未来不变心，但是他的问题，你应该知道的。”

藤原雅序自然知道周姑娘说的是陈禺已经有了完颜公主和赵湘凌在先，自己就算接受陈禺，也不会得到正室的名份。但经过这么多天她自己也渐渐接受，族兄中津和尚的说法，自己在扶桑会成为服部承政和藤林高贺攀附权贵的牺牲品，想要一个男人对自己从一而终，这是不可能，就算自己被逼去和其他大名联姻，自己也不可能是成为正室。反而陈禺处处对自己好，虽然不知道未来完颜嫣和赵湘凌会不会接受自己，但在登州相处的时候，都觉得她们俩心地善良。最关键的是，如果自己未来真的如族兄中津和尚提议在中原主持海贸，完颜嫣和赵湘凌可能是除陈禺外最能帮自己的两个人。

藤原雅序唯一缺乏自信的就是自己过去的出身，随着自己跟服部承政和藤林高贺闹掰，这两个恶人必定会以此威胁自己，自己不就范，他们二人就会公开以此进行报复。虽然陈禺已经一再表示自己不介意，但别人或许会对此有异样的眼光，从而成为陈禺及完颜嫣等人沦为他人笑柄。颤声道：“我哪里敢要求陈公子什么，只是怕我自己配不上陈公子。”

周姑娘转头问陈禺，“她哪里配不上你了？”

陈禺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但又无法揭藤原雅序的私隐，只能含糊地说，“她从小受到很多苦难，现在依然心怀家国，天下苍生，是我怕自己配不上她。”

周姑娘何等聪明，已经听出两个人话中有话，稍作沉思，忽然问：“藤原小妹妹，你以前是忍者？”

藤原雅序心头一震，以为自己的事情被对方猜出，羞涩的神态霎时间一扫而空，面色惨白，忍不住滴下眼泪，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姑娘立即起身，一把把藤原雅序抱在怀中，问：“阿禺，知道你的过去吗？”

藤原雅序带泪点了点头。

周姑娘又问，“那么他嫌弃你了？”

藤原雅序摇头，“他没有嫌弃，对我很好，没有嫌弃我脏，那天晚上还抱着我一整晚。”

周姑娘忍不住发笑，望向陈禺，“是不是真的？”

陈禺忽然觉得周姑娘好像成了自己长辈，竟然在她的逼问下，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自己内心都不明白，我为什么怕她，我为什么怕她，我打不赢毛骥，但我未必打不赢她啊！

周姑娘继续追问，“你是真的不嫌弃她？”

陈禺只好把当日在金峰山寺时两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周姑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点评一下，两人又是害羞，又是紧张，又被周姑娘的点评逗得想发笑。

等陈禺说完后，周姑娘才对藤原雅序说，“其实你怕的是陈禺身边的人会因此看不起陈禺，其实过去的苦难没有打垮你，所以你今日才能如此优秀。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看不起你，不论在扶桑还是中原……”

藤原雅序呜得一声，在周姑娘怀中哭了出来。周姑娘扶着她的背，继续说：“但我和陈禺一样，都认为你虽然受了很多苦难，但你的内心不但没有扭曲，反而一直向往光明。我非但不会看不起你，我反而会因为认识你而感到自豪。别人我不敢担保，但毛骥，赵姑娘，我相信他们的想法和我一样。”

说完这段话，周姑娘也抬手抹了一下眼眶，继续说：“一个人就算做得再好，都无法让所有的人都接受他。但可以做到的是，让对他有帮助，他在乎的人接受他。”

藤原雅序听了周姑娘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其实这些意思陈禺何尝未跟她表达过，只是她认为陈禺是迁就她，所以才这样说的。这次是她第一次听见陈禺以外的人对她说这番话。忽然间，很多朦胧的人影似乎一下子出现在她眼前，宗兄中津和尚会看不起她吗？师兄北条公望会看不起她吗？樱子会看不起她吗？了因和尚会看不起她吗？自己到了中原后，认识的广拙道长，广贤道长，广拙道长的师兄广宏道长，会看不起她吗？甚至，连赵湘凌和完颜嫣，她都觉得这些人非但不会看不起她，而且会说出和周姑娘还有陈禺同样的话。自己确实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起自己，但能得到自己身边这些人认可，就足够了。

藤原雅序想到这里，忽然在痛哭中渐渐露出了笑容，眼里也有了光，正想转头望向陈禺，却听见陈禺喊：“别动！”，随即感觉到陈禺正把发簪缓缓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刚才的那声别动，还带着点哭腔。

插完后，陈禺把脸伸到她面前，帮她抹去了眼泪，带着泪笑道：“害我陪你哭的像个泪人一样，让周姑娘笑话了！”

藤原雅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正想说话，陈禺已经拿来一面铜镜，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和头上的金簪，把刚才想说的那些要强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了，弱弱的问，“那你要我赔你什么吗？”。

陈禺还未曾回答，周姑娘忽然放开藤原雅序，和她一并坐着搂着她的肩膀说，“你赔他什么？是他陪你才对！世上哪里有女人哄男人的？”一指另一个未曾打开的盒子，对陈禺说，“拿来，自己打开！”

陈禺哪里敢说不，打开原来放在周姑娘身前的盒子，原来里面放着一块圆形玉佩和两个锦绳编着的同心结，陈禺拿起玉佩才发现，原来圆形玉佩是两块玉佩拼成的，两块玉佩的形象就如同一块阴鱼，一块阳鱼，鱼眼处都露了孔眼。

周姑娘拿出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剑，在阳鱼上刻上陈禺的名字，在阴鱼上刻上藤原雅序的名字，然后再在通过孔眼把同心结绑在玉佩上。然后把刻着陈禺名字的玉佩交给藤原雅序，把刻着藤原雅序的玉佩交给陈禺。然后拍拍手，收回短剑，说：“你们两个不要哭了，都给了你玩具了。”

陈禺对周姑娘万分感激，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讲什么。

周姑娘自然知道陈禺和藤原雅序心情起伏，回头对二人说，“好了要说的话，我说完了，你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自己房间呢？”

藤原雅序听到这句回自己房间呢，立即面红耳热，立即接到：“我们先出去走走！”

周姑娘笑道，“不过先擦干眼泪。不然就吓到人了。”

两人收好了带同心结的玉佩，藤原雅序忽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一幅画，就恭敬地把画交给周姑娘，说：“周姑娘一下子送了我们这么多，我只有一幅画，希望周姑娘不嫌弃我笔法！”

周姑娘听说是藤原雅序画的画，立即来兴趣，慢慢打开立卷，内容是一行人在琵琶湖边休息，湖边有两个人一个坐着看着似陈禺，一个稍远一点的正站着看似是藤原，湖面已经被夕阳染红，被染色的除了画面还有天上的飞鸟和晚霞。左上方正陈禺的那首打油诗《晚驻琵琶湖》。

周姑娘问：“谁画的？”

陈禺说：“是源雅画的！”

周姑娘对着藤原雅序一笑，又问，“诗呢？也是小妹妹题的吗？”

藤原雅序回答，“陈公子题的！”

周姑娘说：“这不错嘛，你们一个人画画，一个人题诗。”

藤原雅序弱弱地说，“如果姐姐喜欢的话，请收下吧！”

周姑娘说，说：“嗯！那我就先谢过了！”

两人辞别了周姑娘，相互帮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放好了那块玉佩，藤原雅序问陈禺，“我们现在出去吗？”

陈禺想了想，忽然说：“我想到一个地方，大家一起吧！”

……

熊野速玉大社作为熊野三山的门户，也是距离港口最近的一所神社，陈禺和藤原雅序，后面跟着的灰袍和黑袍两位武僧，离开宿屋后望速玉大社走去。

两位武僧都知道，武士大人喜欢这个陈禺，也见识过陈禺武功的恐怖，更知道那个明朝的姓毛的武官首领，和陈禺是称兄道弟的，都很希望武士大人能和陈禺喜结连理。这次见二人哭过出来，而且武士大人头上又多了一支金簪，心想肯定是二人又有了进展，现在是要去拜神了。

速玉大社主要供奉的是速玉男神和夫须美女神，藤原雅序也告知陈禺，神社还有一个传说，就是秦朝时徐福东渡所到达的地方。

陈禺心中甚是震惊，跟着藤原雅序进了神社，在神像前焚香祷告。

祷告后时藤原雅序向身边陈禺解释道：“男神司外可以保佑航海和贸易、女神主内可以保佑生育和疗愈。”

陈禺一听，立即道，“这样的话，我们就要祈求两位大神多多保佑了！我们航海，贸易……”随即望着身边的藤原雅序，接着说：“生育，疗愈都很需要！”

藤原雅序被陈禺弄得满面绯红，笑骂道，“再不正经，回去就收拾你。”

拜完神像后，藤原雅序又带陈禺去传说当年徐福的遗址上上香。

两人一番动作做完，已经时近晌午。便找回同行的两位武僧，准备回去，听听毛骥这边上午会后的消息，接下来数天的安排。

在离开神社后，陈禺一路行，一路想，当年徐福东渡，五百童男童女就已经倾举国之力。现在自己和毛骥仅以明朝九牛一毛之力，就能六船东渡，三船在这里，三船在敦贺，人数也是五百左右。都是东渡，但已经远胜前人。再回首这相距超过一千五百年之久的两次东渡，且不知下一个五百年，一千年，一千五百年后，天下大势又当如何，那时候的人又会不会再船东渡？忽然间觉得短短人生在世面对历史长河，就如同临渊面海，只觉得既向往前面的深邃无穷，又看不穿其中苍茫浩渺。

……

毛骥那边开了一上午的会后，周姑娘自然会把早上赠送礼物给陈禺和藤原雅序的事情告知他，那么毛骥会和两人说些什么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