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剑圣 第87章 迷夜解迷城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完颜嫣和陈禺去见墨先生，陈禺忽然失踪，完颜嫣追着引路乞丐到了一个院落中。

乞丐此时傲气已经全部消去，“姑娘不要消遣我这个臭要饭的了，不是你要来这里的吗？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老墨在等你……”

完颜嫣向院落前面望去，只有身前很少一部分被灯笼照亮，再往前全部一片漆黑，而在前面还有若隐若现的草木腐殖之味，和流水击石之音，前面漆黑之处似乎还有一个水塘。

转头问乞丐，“我就这样对着前面一片黑暗说话？”

乞丐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形似歇脚的说：“嗯！不然呢？老墨就是又黑又土……”

完颜嫣心中好奇，这个乞丐难道不是墨先生的下属吗？怎么听他说话好像不太把墨先生当回事？但既然他这样说，也只好听他说的了，对着面前的黑暗，说：“在下完颜嫣，见过墨先生……”

她一言说出，前方远处左右两排红灯笼瞬间亮起，其中正中间两个灯笼特别大，宛若黑暗中的两只巨眼，她再一看自己手中的灯笼小灯笼，真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显然从灯笼的位置判断，这个院落要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

果然一个声音从漆黑传来，“完颜嫣？你是海西公主完颜嫣？”

完颜嫣觉得这个声音甚是奇怪，但她一时间未意识到这声音奇怪在哪里，但她更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不过想到，自己在武林大会已经露脸了，引起别人注意也是很正常。随即就回答：“正是。”

那声音继续传来：“你好完颜嫣，不知你今晚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完颜嫣此时才听出问题。一开始她以为墨先生就在前面两个红灯笼处，但听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从正前方传来，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声音所过之处，更是叶颤烛摇让人不知道说话的人身处何方。当然她也有过特殊经历，见识过人在说话，声音再别处发出的情况，就是陈禺雨夜偷袭蓝魔的那次。但那次毕竟也是陈禺设计了机关，而且声音也只是从一个地方传出，与这里四面八方一起传来还是有不小差异。

想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看旁边的那个乞丐，那个乞丐慵懒地点点头，示意完颜嫣有话就对着两个红灯笼说吧！

完颜嫣说：“今夜所来，只为杜寂之事！晚辈想向前辈请教一下当时之事，并请前辈暂缓对杜寂的追捕。”

这次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静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完颜嫣，你确定你今晚真的是来请教的，不是来命令老夫的？”

完颜嫣问，“恕晚辈愚钝，前辈何出此言？”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缓缓传来，“第一，你问杜寂当时的事情，我没有猜错的话，你问的是墨公子被杀的事情。请问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第二，你叫老夫暂缓对杜寂的追捕。联系上一件事情，老夫猜你已经见过杜寂，你应该是想为杜寂解决所谓的问题，但老夫为何凭你一人之言就要暂停对杜寂的追捕？”

完颜嫣这时也觉得自己顾虑不周，人家凭什么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要按自己的要求去做？但她心想当前武林，陈禺势头正盛，要想说话有力，就必须拉他下水，立即说：“因为墨公子的事情，我怀疑和我的未婚夫有关！所以我要查！”

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又静了一段时间，连旁边的乞丐，都张大嘴望着完颜嫣，似乎被她说的话惊到。

完颜嫣见忽然没有了声气，望向旁边的乞丐。

那乞丐正斜躺在石头上，见完颜嫣望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海西公主，你不会是想说你的未婚夫是墨……”

完颜嫣立即打断道，“我未婚夫是陈禺！”

“陈禺？”乞丐又是一惊，连忙坐直身子。毕竟陈禺最近在武林中势头很猛，杀司马阳，败王大先生，长山城大战倭寇，英雄大会识破李神丰，说出大半年前雨夜海上斩杀三名倭寇准剑豪，每一件事都是可以震动整个武林的。

乞丐惊疑中忍不住问：“你的武功是他传授的？”

完颜嫣想自己武功进展神速，关键一环，也是陈禺给她打通经脉，虽然后来老掌柜开始指点她武功，但她现在主要练的武功，也确实是陈禺传授的。于是点点头，回答说：“正是！”

乞丐这次不说话了……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传来，“你说这件事和他有关，那请问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完颜嫣说，“具体事情你要问他了，本来今晚他也来了，却不想中途遇事先离开了！”

那声音问，“照这么说，你现在是没法回答刚才第一个问题了！那么我们说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意见暂停对杜寂的追捕？”

完颜嫣说：“你要追捕杜寂，无非是要调查墨公子之死。刚才说了陈禺也在调查墨公子之死，现在你缓一缓，让陈禺也查查，或者你和陈禺联手，我相信这样能让墨公子之死更快获得真相。”

那声音说：“你左一句真相，右一句真相，你如何确定，现在我们所知的就不是真相，你知道才是真相？另外陈禺马上出海了，他有时间来调查这件事的真相？”

完颜嫣心下一惊，暗自问道，他怎么知道陈禺马上要出海了？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那声音又响起，“你不要猜我为什么知道陈禺要出海，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得多得多。比如你下一个想问的问题，就是问我凭什么我认为的真相就是真相，杜寂杀墨公子的动机是什么之类的。我若不回答你，你就说我词穷，我若回答你，我就被你套话了。”

完颜嫣又是一惊，虽然问题不同，但那确实是自己下一步的谈话策略，竟然被人先点出来。原本的话到嘴边，硬生生的给人家噎了回去，“这……”

那声音轻蔑的说，“海西公主，我敬重你是一部领袖，在大都围城时，杀马贼，赠难民粮草，仁心仁德。不过也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陈禺确实厉害，但这不代表我会怕他。”

完颜嫣明白，人家这句话前面是恭维，后面讲到实力才是关键。确实现在自己没有能说服对方的理由，而且连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又问：“那你要如何才信陈禺参与这件事情。”

那声音说：“他参与又能怎样？多久能有结果？出海前有结果吗？还是让我等他从海外回来后再查？杜寂如果跟着他出海不回来，我又该怎么办？”

完颜嫣词穷，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无法证明自己所说，紧张已经让她提着灯笼的手，手心中出了细汗。

乞丐见完颜嫣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公主，你心地善良，想办好这件事，但现在你手头上明显证据不足，不如你和老墨再约个时间，带足证据再来说说……”

完颜嫣虽然心有不甘，但想来也只能这样了，长叹一声，正待说话，忽然听到院落的大门外有一声马鸣。完颜嫣好奇，走出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留在破庙门前的那匹马，整袋疑惑这匹马怎么会自己来到这里，一眼睹见马鞍处塞着一些纸张，她连忙抽出来一看原来是，杜寂供词的副本，一张恒顺商票的副本，一张画着银锭的纸，还有一张写着几条问题的纸和那块神捕黑铁令。

看见这些物件，当日陈禺和廖无涯的对话，立即呈现眼前。完颜嫣瞬间明白，这匹马断无可能，自己凭空跑来这里，这些东西原本都是陈禺拿着的，这肯定是陈禺把这马赶到这里来，那么陈禺就该在附近了，但她环顾了周围却不见陈禺的踪影。也不多想了，就算自己看不见陈禺，估计陈禺正猫在某处看着自己呢！马上牵着马重新进了院落……

乞丐见她出去又回来，好奇问：“怎么又回来了？”

完颜嫣先对他一笑，然后对着远处的两个灯笼说：“前辈你说话有条有理，想来不是一个横不讲理，贪图杀戮之人。你刚才说得对，我确实已经见过杜寂，这就是杜寂在廖无涯面前记录下的供词，请前辈过目……”

说着，就把供词交给乞丐，然后把灯笼插到院落的树丫上，然后在灯笼下展示神捕黑铁令给乞丐看。

乞丐看完后确认就是武林和公门中都有名的神捕黑铁令，然后拿着供词对完颜嫣一拱手，就飞身跃进黑暗，马上就在远处灯笼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想来应该就是乞丐。

果然很快就听到那个声音：“廖无涯真的介入调查这件事？”

完颜嫣回答，“是的！”

那声音语气平和了很多：“好！如果陈雨和廖无涯两人愿意调查这件事，我可以宽限几天，但只能宽限到陈禺出海前。”

完颜嫣见刚才的死局，现在轻松化解了，心中大宽。然后对着黑暗说，“为了尽早侦破，还有些问题我想请问墨先生，就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声音回复：“尽管问，不方便回答，我会说不方便。”

完颜嫣看了一下写着问题的纸，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问：“我曾听闻墨公子以售卖消息谋利，不知道他主要的客户群体大约在哪里？都是只收现银吗？”

那声音显然没有想到完颜嫣第一个问题问这些，回答到：“一般来说中原境内的消息，他都交易，当然中原中武林中的消息也有地区上的差异，也有时间上的不同，很难说客户群大约在哪里，如果公主要买消息，我们也有关于辽东的信息。不过你问是否只收现银，那是一定的，除非在极端情况下，否我们不会接受其他支付方式。”

完颜嫣问：“特殊情况，是什么特殊情况？其他支付方式是什么支付方式？”

那声音缓缓道，“所谓的特殊情况，是对于一些信誉极好的客户。或者初次合作，但额度不大的客户。我们可以接受，信物支付，或者客户自己提出支付方式。客户自己提出的支付方式，也所以为我们出力，比如解决我们认为等价的问题。”

完颜嫣“哦！”了一声，“那么商票呢？”

那声音问道，“什么商票？”

完颜嫣拿出商票的复刻在灯笼下扬了扬。马上就在黑暗中出现了一股劲风，完颜嫣觉得劲风来势很奇怪，近了时才见，是一只乌鸦，乌鸦飞来丢走了画着商票和银锭的两张纸。

完颜嫣见乌鸦带着两张纸飞回黑暗，才说：“这是照一张商票和一个银锭所抄录的，据说是墨公子遇害前交给杜寂的的物件。”

那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在杜寂的供词上说，墨公子说这张商票和这个银锭，是关键线索，不过这张商票……请恕本座愚昧，本座确实看不出这张商票有何线索，请公主赐教！”

完颜嫣本来以为，墨先生能够在商票中看出端倪，谁知他看后得出同样的结果。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们一直疑惑的，杜寂的供词中，对这张商票有提及，我们知道很难再通过恒顺商号去调查。”

那声音接着响起，“所以你想来问本座，看看本座是否能看出这张商票的秘密？”稍作停顿，那声音再次响起，“假如有人支付这张商票给墨公子，作为信息的费用。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去恒顺把商票兑现成白银，直接带一千两白银去找墨公子？除非……墨公子确认这个人当时确实无办法去兑换这张商票，并且确认这个人的信誉一定不会给一张兑现不了的商票给他。但……本座确实不知道在墨公子的客户中，谁有这些样的信誉，即使知道，客户信息也不能给你。”

完颜嫣点点头，声音略带喜色的问出：“多谢前辈指点，我还想问一下，价值一千两的消息，大概有多大？”

那声音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消息的价格要看卖给谁的。如果对一个门派来说，关乎生死存亡那价格就可能很大，同样如果是关乎自己门派生死对头的信息，价格也可能很大。当然这里的价格大，还要考虑客户能否支付得起这笔费用。所以单纯以一个一千两，要判断是条什么样的信息，难度有点大。武林中的各大门派，要保证其运营，保证大量高手钻研武功，钻研佛道儒典籍，钻研各种绝活，不能没有产业。虽然名门正派最上层的人员都是钻研武功和典籍优先，但也是需要大量能打理各种商务活动的人在中下层，否则又要练功，又要经商，武学上的造诣肯定大打折扣。”

这话完颜嫣觉得非常有理，比如她认知的刘玥铭，武功就明显不如陈禺，但刘玥铭要帮主持管理整个师门慕容一派在江浙一带产业，和墨先生提出各大门派必须有自己的产业才能维持，是完全吻合的。同样，价格的高低是和购买人的属性密切相关的，既要考虑消息对购买人的重要性，也要考虑购买人当时的支付能力。

完颜嫣补充问，“是否存在这样的以下两种可能？第一，这条消息可以无条件给予客户？第二，允许客户先交一部分订金，剩余的部分以后再交。”

那声音回答：“第一种情况至今没遇到过，第二种情况确实也有。但……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公主，你真的很聪明。”

完颜嫣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天都峰那次会面，除了墨公子和杜寂，另外还去了哪些人？”

那声音回答：“天都峰的聚会可能比杜寂自己想象中的更复杂，杜寂说只去了十几人。其实不然，当时天都峰聚会一共去了五波人，每波都有数人到十数人。在这数十人中，到底谁交派了任务，谁没有交派任务这点只有墨公子本人知道。我能跟你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完颜嫣见问完问题，立即拱手多谢对着黑暗处的红灯笼说，“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回去定当好好彻查此事。”

那声音回复，“好说！好说！公主少年才俊，让本座大开眼界，来日你和陈公子喜结连理，请告知本座，本座虽不能亲到现场，但定会为两位备上厚礼。”

完颜嫣面上一红，刚才自己是被逼得没话可说，才把陈禺拉下水的！让她满大街宣传陈禺是自己的未婚夫她还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不过人家倒是记住了此事，她自己也是心里不停的窃喜。

完颜嫣和墨先生谈话完成后，就向漆黑中拜别，然后牵着马走出院落，这时候乞丐已经从漆黑处回来，送完颜嫣出院落，一出院落，见到不远处陈禺正牵着马过来。

陈禺一到两人身前，就问：“啊嫣？你怎么在这里？让我找得很辛苦啊！”

完颜嫣知道陈禺是故作姿态，笑道，“刚才已经和墨先生交谈过了，我们一边回去，一边说。”

陈禺立即回答：“好！一切听你的。”一眼望见旁边的乞丐，立即躬身行礼说，“您一定是引路人了，陈禺谢过前辈。”

乞丐之前是见过完颜嫣的武功，心想，她功力如此惊人，竟然还是前面这少年教，这少年的武功又高到什么程度？一时间，近来武林传言的那几件“大事”全部都涌上脑海。见陈禺对自己行礼，不敢怠慢，连忙说：“陈公子多礼了。”有看看旁边完颜嫣，说，“两位确实是人中龙凤，佳偶天成，愿两位未来多为武林正道出力。”

完颜嫣听乞丐所言，心想，虽然一开始和这乞丐有点误会，但这乞丐和刚才里面的墨先生看样子都不像坏人啊。

两人别过乞丐，吹熄灯笼，翻身上马，借着月光，一路回程。

完颜嫣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

陈禺笑着说：“刚才去调查破庙内部！”

完颜嫣知道陈禺是在开玩笑，笑骂到：“去你的，难道我还没进去过破庙？里面哪里有你？”

陈禺笑道，“里面没有，那么我可能外面咯！”

完颜嫣知道陈禺今晚是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全让自己出尽风头，憋不住笑，骂到：“没正经！”然后正色问，“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在纸上提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觉得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陈禺呵呵一笑，说：“这不像你啊！活捉我的那次，你不是也说了一堆看似全不搭边的话，就把我引出来了？”

完颜嫣说：“那次面对的是铁柱，他的心思无法和墨先生比。他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思考下来，好像又和没有回答一样。”

陈禺好奇的问，“此话怎样？”

完颜嫣解释到，“第一个问题问，他们活动区域，是否只收现银！他给出的回答到处生意都做，收现银，也收别的，这样不就等于没回答了？”

陈禺说，“从大方向看，确实如你所说，但是你可有留意到细节？”

完颜嫣惊奇道，“什么细节？”

陈禺说，“你还记得他原话吗？”

完颜嫣闭目念道，“一般来说中原境内的消息，他都交易。……”

换了口气，继续默念，“当然中原中武林中的消息也有地区上的差异，也有时间上的不同，很难说客户群大约在哪里”……

“如果公主要买消息，我们也有关于辽东的信息。不过你问是否只收现银，那是一定的，除非在极端情况下，否我们不会接受其他支付方式。”

然后睁开眼睛点点头，对着陈禺说：“这就是原话！”

陈禺笑着看着完颜嫣，“听出问题没有？”

完颜嫣一脸迷惘：“问题？”

到底这句话的问题何在？陈禺又分析出点什么？陈禺和完颜嫣两人又能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